李绾轻声道:“母亲,家中与书院食物相冲,为何只有大哥一人中毒?李柏却平安无事?”
吴氏一怔:“你是说......柳氏?”
“我也只是猜测。要是寿光县主的话,大哥三年前就到京都上学,她要动手,也不该等到今日。再说,她自己并无身孕,害大哥做什么?大哥若是......谁又能从中得利?”
确实,李昭如今只有两个儿子。如果李榕不在了,那这侯府家业便都是李柏的。
“柳氏能有这么大胆子?若是她做的,我非扒了她的皮!”
李绾摇了摇头:“母亲,这事儿我们没有证据。从头到尾没人下毒,若厨娘们都咬准了不知情,只是巧合,那我们又该如何?”
“这、可就像你说的,为何李柏平安无事?分明就是她们要害榕儿啊!”
“李柏从不吃学院的饭,都是和同窗出去下馆子,可他贪吃,一直如此,人人都知道,这也算不上什么证据。”
吴氏死活咽不下这口气,人家差点害死了她儿子,难道就这么算了?她必须把那人揪出来才安心。
“阿绾,你脑子聪明,你帮帮母亲,你说如今该怎么做?”
李绾想了想道:“想用这个方法害人,必须两边配合,缺一不可。寿光县主不是把中馈刚给了母亲?您在这当口换个厨娘,不会惹人疑虑。”
“换厨娘?府里都是她的人,我若做主换了,依杜甄那个性子,必要不依不饶闹起来啊!”
“她不依不饶,就说明不是她安排的。”
吴氏莫名:“这话怎么讲?”
“母亲且想,若是寿光县主做的,您要换厨娘,她大可让您换。她是县主,无论您换多少个厨娘,对她而言不过是换一枚害人的棋子罢了。等大哥真因此不在了,这事儿偏还怨不得她,谁让厨娘是您亲自换了的?您眼下换人,不会坏了她的事,反而帮她择干净了。”
“那若是柳氏?”
“若是柳氏起了坏心,见您换人,只有两个法子。一是收手,二是笼络新人,母亲只需让人两边盯紧了,自然能见分晓。”
吴氏点了点头:“幸亏有你在,你帮了绣儿,如今又救了榕儿,母亲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女孩儿靠在她肩上:“母亲不必谢我,我帮您,就是在帮我自己。”
“我姨娘的身子您也知道,她不可能再有身孕。若有天,父亲不能再护着我们了,母亲和大哥宽和,必能善待我们母女。可若是让李柏得了......那所有人都没好日子过。”
此时的吴氏只当李绾说的是谁来继承侯府,她揽过李绾:“阿绾这么好,母亲无论如何也会护着你。会给你挑最好的亲事、陪最好的庄子,谁若敢欺负你,你大哥饶不了他呢!”
直到多年以后,吴氏成了太后才想明白,原来李绾当日的这番话别有深意。没说的那半句,不是谁得了侯府,而是谁得了这天下。
李绾才回了绣楼,就见冬雪迎过来道:“姐儿回来了,侯爷等您半天了。”
“爹,您怎么来了?”
李昭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爹那日喝多了,竟说醉话,好像还弄散了你的发髻,今日是来给阿绾赔罪的。”他从袖中掏出细长的锦盒,打开来是一对镶红宝的赤金蝴蝶步摇,“我去金玉楼挑花了眼,最后问的他们掌柜,他说这是现在最时兴的,贵女们都喜欢,阿绾瞧着可好看?”
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跑去金玉楼亲自挑簪子,李绾噗嗤一乐:“好看,谢谢爹爹。”
李昭这才放下心:“阿绾喜好就好,只是爹那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李绾使了个眼色,春蝉冬雪退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爹,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来京都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只是那日去英国公府,好像无意得罪了她家小姐。我倒担心,自己给你添了麻烦。”
李昭闻言哈哈大笑:“添麻烦?不会添麻烦!阿绾不用委屈自己,别说是英国公府的姑娘,就是沈阁老家的姑娘,你也不用瞧她们脸色。只要你顺心,通通得罪了才好呢。”
第33章 救美(捉虫)
“阿绾,你可知爹爹为何成了这谕恩候?”
“是因为陛下感激昔年救命之恩?”李绾亲手为他斟上一杯六安瓜片,无芽也无梗,色泽宝绿,在白瓷茶盏中浮浮沉沉,像极了朝堂上的起落。
李昭指尖搭在杯沿儿上,感受热气熏腾,轻言道:“呵,若是真感激,许我一辈子荣华富贵也就罢了,何苦要拖我下水?”
“乐王和宁王虽然去了封地,可心思却从未断过,朝中得用的武将,仍是他们二人的旧部,虽有英国公压着,可英国公又与沈阁老搭着姻亲,陛下无可用之人。所以他需要我这个谕恩候,需要我去争取兵权。”
“我提着脑袋为他换来兵权,却仍要小心翼翼。若我敢去讨好沈阁老、英国公之流,那陛下第一个容不得我,阿绾可明白?”
李绾点了点头:“女儿明白了,爹如今只能做陛下的孤臣。所以谕恩侯府的女眷,也不该在京都权贵间做出逢迎之态。”
李昭讶然的看向女儿。这三年间,他娶了寿光县主,家里到处都是她的人,李昭一句心里话也不敢说。他分不清家中谁可信,谁不可信,只好通通不信。
如今老夫人和吴氏来了京都,她们二人李昭当然信得过。可无论是母亲,还是妻子,都是深宅妇人,与她们说朝堂上的事,无异于鸡同鸭讲,听也听不懂,只能让她们白白担心,李昭仍是把话憋在心中。
今日与女儿说起,本也没指望她能听懂,只当图个痛快,把一直以来藏着的话,倒出来罢了。
可没想到,他不过三言两语带过朝堂局势,女儿竟然真的听明白了。用一句孤臣点明了他如今处境,更看得清身处后宅,自己该如何去做。
李昭一时间激动起来,他向前探身,压低声音道:“那阿绾可知沈阁老与陛下的关系?”
“沈阁老是陛下的外祖。”
“那你就不好奇,他们二人为何势同水火?”
女孩儿仍在摆弄茶具,淡声道:“天家无父子,何况是外祖?”
李昭一愣,刚要解释给李绾听,就见女儿眨了眨漂亮的丹凤眼,笑道:“爹爹别说,让我猜猜。”
沈阁老名源,字一诺,出身寒微,乃是庆宣年间的状元,庆宣帝钦点其为御典编修,算是鲤鱼跃龙门了。他历经三朝,屹立不倒,还能爬到阁老的位置,必然是个聪明人。可若仔细看这人生平,就会发现,他身上虽然包裹着权臣的圆滑,可骨子里仍旧是读书人的清高,甚至是带着些自傲的。
史书上并未记载章和帝与沈源这位外祖关系如何,后人只能根据蛛丝马迹去猜测,李绾也曾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