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于海却觉得,焦老狐狸精明一生,这老了老了,怕是要不得善终了。只顾着拿皇家的东西,去讨好新后,讨好沈家,却忘了自己的本分。说到底,自己究竟是谁家的奴才,他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不是作死是什么?
果然,刘钰听了冷笑一声,抚了抚下巴,细长的手指搭在尖削下巴上,有种精致的美感。他扬眉问道:“上次沈芸芸动了沈家暗卫,是要杀谕恩候府的女眷?”
于海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是,暗卫的目标是谕恩候的三女李绾。”
“李绾?李绾。呵~这倒是有意思。谕恩候豁出命挣得军功,想拿来给她换个封号。那沈家老不死藏得严严实实的暗卫,被沈芸芸派去杀她,哈哈哈哈,真是有意思。”
“说起来,朕还真应该谢谢她,要不是沈芸芸对她动手,朕还抓不住老不死的把柄。”刘钰坐直身子,“于海,你去提醒提醒谕恩候,年宴上,可别忘了把女儿带来,朕说好的封号,要赏了她呢。”
“是,奴才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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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寒风刺骨,屋中却放着炭盆,暖融融的。李绾嫌干,还让摆了不少果子,一室的温暖甜香。她闲闲靠在塌上,随手翻着诗集。
一抬眼,就见冬雪脚步匆匆的进了屋。平日里最是稳当的一个人,此刻还未站稳便急声道:“姐儿!蕊心姐姐说县主领人去了姨娘的院子,怕是要刁难,您快去瞧瞧吧。”
听了这话,李绾真是起了急。
那寿光县主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一座宅子住着,她打罚丫头,甚至几次闹出人命的事,根本瞒不了人,况且人家也没想瞒谁。主院隔三差五就要见血,这么个心黑手狠的人物,大晚上过去,定是要找茬的。姨娘又是个憨直人,李绾怕她吃苦头。
急忙起身道:“我先过去,你去请母亲来。”说罢便往外走,竟是连大氅都顾不上穿。
冬雪连忙捧着衣裳追上去:“外头风大,姐儿可别吹着。奴婢这就去请夫人。”
北方冬季里的风,就像刀子似得,片刻就透了衣裳,嗖嗖的往人骨头缝里钻。索性白姨娘的芙蕖院就在绣楼后身,穿过月亮门便是。
李绾才走到门外,便听杜甄冷声道:“我劝你还是自己喝了这药,否则别人来灌,你可讨不了好。”语气里的尖酸刻薄,让李绾心生恼怒。还没等小丫鬟通报,便一撩帘子进了屋。
抬眼道:“什么药?又要灌谁?县主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了。”
杜甄扫了她一眼,眼里带着些不耐。“这里没你的事儿。”
黄嬷嬷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白姨娘生怕女儿因为自己得罪了县主,连忙拉住李绾,对杜甄道:“县主,妾不是不肯喝,但您起码得告诉我这是什么药吧。”
杜甄轻蔑的挑唇,使了个眼色,自然有黄嬷嬷伶俐接话道:“姨娘不必怕,这药不伤人命,只是绝了子嗣罢了。”
话说的轻飘飘的,却和杜甄一样,斜着眼等着瞧白氏的惊慌反应。子嗣对女子来说何等重要,夫君不可能一辈子宠爱,将来人老珠黄了,孩子就是唯一指望。以前胡姨娘和裴姨娘见到这绝子汤药,都是吓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杜甄很享受这种感觉。看着这些女人绝望的神情,让她心中快意。
哪知白姨娘听完,并没有惧色,反而松了口气似得。痛快接过汤药,一仰脖就喝了个精光,李绾拦都没拦住。
杜甄和黄嬷嬷全都看傻了眼。
白姨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小心的问道:“县主可还有别的吩咐?这个时辰了,您是......留下来吃锅子?”
吃锅子?这人怕是个傻子。杜甄一口气堵在了胸口,脸色十分难看,咬牙道:“你自己个儿吃吧。”
回了自己院子,又是一通摔摔打打。
李昭自从娶了她,便再没纳妾,胡、裴两个姨娘也任她搓圆捏扁,整个家里全凭她一人做主,这日子本也算过得顺心。可自从乘安县的这几人来了京都,杜甄便越相处越来气。
在杜甄看来,李昭待吴氏这个原配,也就是面子上的事儿,只偶尔去她院子坐坐,并不见有多喜欢。
吴氏唯一的倚仗就是老太太,只要自己能把老太太笼络过来,那吴氏就彻底没了说话底气。但可恨就可恨在这,那老婆子就是个乡间村妇,毫无见识,对她这个圣上亲封的县主,也是淡淡的,好像压根不知道县主的分量。
杜甄也曾试着,屈尊降贵去寿菊院陪她用膳。可老太太岁数大了,牙口不好。碰见嚼不动的东西便要吐出来,看起来黏黏糊糊一团,恶心的杜甄直反胃,哪还吃的下去饭?从此再不肯去。
反倒是吴氏,正对着老太太,吃的照样香甜。杜甄心道,怪不得这两人要好,都是同样的泥腿子、下等人,合着谁也不嫌弃谁!
于是乎杜甄放弃了拉拢老夫人的想法,要她天天陪着脏老婆子吃饭,还不如杀了她。
她直接把中馈交了出去,交代好了底下人给吴氏难堪,这样一来,既能让吴氏受挫,还能让李昭看到她的大度、和吴氏的无能,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哪知这吴氏脸皮厚到了家,不管是底下人刻意刁难,还是闲话说了一箩筐,她都半点儿不生气,只死死攥着中馈不撒手。见有谁不干活,她还见缝插针,往府里安插自己的人。倒让杜甄赔了夫人又折兵,只恨不得打她一顿才解气。
这乘安县来的几个人,一个比一个气人。老太太装聋作哑,变着法儿的恶心她。吴氏又是个厚脸皮的,普通手段通通对她没用。杜甄一肚子的气,便想撒到与她们亲近的白姨娘身上,哪知这人是个傻子,一句话都不还嘴,让她干嘛就干嘛,连绝子汤药都喝的痛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抢着喝糖水儿呢!
杜甄去撒气,反而又添了一肚子邪火,别提多难受了。
这边芙蕖院,杜甄一走,李绾便急的跺脚:“她端来的药,您怎么就敢喝?且不说有没有毒,那绝子汤药寒性大得很,要伤身的!”
白姨娘却不在意,摆了摆手说:“要我喝就喝吧,否则她才不肯走。”
“蕊心,让厨房切些菌子来,阿绾吃涮锅,就爱吃那些。”
“都这会儿了,您怎么还惦记吃锅子那点儿事?我看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开些滋补的药喝才是。”
“哪就那么娇贵了。人活着不就是吃吃喝喝这点事儿吗?管他那么多。”
话音刚落,就听屋外吴氏笑道:“哈哈哈,你倒真是个阔达的。蕊心,让厨房再多切些羊肉来,今天我也在你们姨娘这蹭顿饭。”
第44章 宫宴
吴氏由着丫鬟解了大氅, 便挥手打发了出去。撂下袖炉, 低声道:“听了信儿没敢耽误,倒还是来的迟了,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白姨娘也没添油加醋, 只把刚才的事, 老老实实答了一遍。
吴氏听完一挑眉,冷笑道:“嗬, 她这是生怕三爷不恨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