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帘听得呆怔在那儿,自家姑娘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她能感觉到那份诚意,但是,一想到朱子然的俊脸以及他们规划出来的蓝图,她舍不得放弃这样的未来。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道“姑娘,奴婢明白的,奴婢在姑娘身边这么些日子,还能不明白姑娘的心意?”
“既然明白,就不要再做让我失望的事情。”叶蔓君似叹息般道。
绣帘听不出其中的意味,以为暂时表了忠心,姑娘就不会再敲打她,“姑娘放心,奴婢哪敢做出让姑娘失望的事情来?这汝阳城步步危机,奴婢恨不得代姑娘去死……”
叶蔓君见她说得急切,也似一副发誓模样,俏脸微微一沉,随后道:“我乏了,你且出去吧,吩咐珠帘和水帘她们,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要进来。”
“是,姑娘。”绣帘应声,拿着托盘福了福这才退了出去。
叶蔓君在她一离开,面容完全冷了下来,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用钥匙打开盒子,郑重地把手中的梅花银簪放进盒子里,然后盖上再上锁,做完这一切,她方才亲自翻找出家居服,到屏风后头换下这外出服。
正在她要歇息的时候,听到绣帘隔着帘子禀道,“姑娘,马夫人来了。”
她皱了皱眉,这马兰氏怎么又登门来?随后想到刚才在门口闹的那一幕,八成是来探她的口风,遂道:“请她进来。”
她把外衣的带子拉好,这才掀帘子到外面的暖阁处。
马兰氏一看到她,忙笑道:“打扰叶姑娘歇息了?”
“没有,我不过是去换件家居服罢了。”叶蔓君道,“对了,马夫人前来找我有何事?”
“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记挂姑娘,所以来看看。”马兰氏笑道,这笑容有几分言不由衷。
叶蔓君也不拆穿她,只是应付与她说着话。
马兰氏最终沉不住气,小声地问道:“叶姑娘,听说朱二你送了支银簪子给你?”
这消息在来时她就收到了风,心下早就翻来覆去地想过了,这送簪子可不是小事,这有几分情定的意味,果然这叶家嫡女还是情倾这朱家二爷。
“确是有这么回事。”叶蔓君道,半晌,她又解释道:“不过是我出去时碰到了朱二爷,一道逛这汝阳城见识一下这城中繁华时,我看上了这么支不起眼的银钗,当时因缘际会没买下,没想到朱二爷却折返回去给我捎带上罢了。”
这话她说得淡淡的,仿佛不过是不经意间的一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马兰氏难掩失望的情绪,这叶姑娘的话真难套,遂又不死心地问道:“没想到这朱二爷看似个冷面郎君,却有如此体贴的一面,将来谁嫁着也是幸运的事情,这女人啊就是要夫婿体贴才能过得好,叶姑娘说是不是?”
叶蔓君斜睨了一眼马兰氏眼里掩不住的急切,微微一笑,“是与不是又与我有何相干?马夫人,你今儿个过来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吗?”
马兰氏被她这么一抢白,当即有几分尴尬,忙喝了一口茶水掩饰一二,“当然不是,叶姑娘误会了。”看着这叶姑娘不言不语的样子,她突然恍然大悟,这叶家嫡女一向庄重,又岂会与她这等外人讨论这么私密的话题?只怕得需是嫡亲才能得到她的真心话,自己这是自讨没趣。只不过就这样铩羽而归,她又不甘心,谁叫自家的命运都系在她的身上?
好半晌,她又急灌了好几口茶水,方才叹息一声道:“我也不瞒叶姑娘,这汝阳城再立世子,现今各方势力都在暗中发力,我家那位虽然不是什么高官之流,但是估计在这个问题上还是能说上一点话,不知道叶姑娘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回没有兜圈而是直白问出,只可惜叶蔓君只是但笑不语,好似对这问题浑然不在意。
马兰氏都被她的态度弄糊涂了,好歹您倒是支一声啊?好让她知道怎么做?
好半晌,她又沉不住气试探地道:“朱二爷如何?”
叶蔓君还是但笑不语,不过一会儿后,她的素手将茶盏轻轻地往她的方向一拨,“马夫人喝茶。”
马兰氏很想跳起来,她还喝什么喝?忤在这儿这久不就想知道她的心意罢了,就这么困难?
不好拒了叶蔓君,她端起茶碗轻茗了一口,双眼透过茶盖的边缘暗暗打量叶蔓君优雅喝茶的姿态,这姿态她是一辈子也学不来的,有时候她都感叹这叶家嫡女的作派都堪当一国之母了。
正在感叹之余,她突然福至心灵,瞬间大悟,叶蔓君其实早已表态,只是没有用语言直白地道出来,再细思她给自己解释银簪一事的仔细,这个姑娘是不屑于当众与外人讨论婚嫁之事。如果这样做,难免不会被人在背后笑一句孟浪,并不符合叶蔓君的教养,她后知后觉地想到。
这么一想,入口微涩的茶水都是甘甜的,自己这回算是猜中了她的心思,这样一来就好办了。
“果然是好茶。”心事一去,她笑着称赞。
“可不是吗?这茶可是我家大嫂亲制的,听说是从静王妃那处学来的,倒是便宜了我。”叶蔓君笑道,想到家中的嫂子,她的笑容多也几分怀念,与林珑相处的时日并不长,但感情之深厚却不是时间能衡量的。
“这是侯夫人亲手制的?”马兰氏吃惊地道,在她的观念里面,到了这级别的贵夫人哪个不是养尊处优?一如汝阳王妃朱陈氏。
叶蔓君大方地点点头,“我家嫂子倒是心灵手巧,听说还生了对双生子,我这一下子就当了姑姑……”
她早已收到兄嫂的家书,信中少不了安慰她的话语,以及让她稍安毋躁,一切要以自身安危为重,当然少不得会提及她成了姑姑的喜事。不过在林珑单独写给她的信里面,却透露出更多的信息,这对于她来说倒是雪中送炭,至少家人都还记挂着她。
马兰氏听着叶蔓君少有的用兴奋的语言提及家人,对于那未曾谋面的襄阳侯夫人,她不由得叹一句,同人不同命,有些人就是好命到让人连嫉妒都兴不起,合该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两人谈了个把时辰,她方才告辞离去。
一出了叶蔓君的住处,她就急急奔去外院找自家男人,把打探来的消息告知。
马大人在得到妻子的信息时,还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确定?”
马兰氏拍拍胸脯道:“夫君,我还能骗你不成?这叶姑娘不会与我明说,不过我是女人哪里会看不出来她的意思?你且给我放一百二十个心,这事情我敢打包票。”
马大人看妻子这副样子,终于打消了那些许疑虑,亲自研墨,这回他打算上折子举荐朱子期成为继任世子。
马兰氏忙在一旁打下手。
夫妻二人此刻同心协力,毕竟这是秘密上呈给圣上的密折,这是马大人特有的一项权力,所以轻易马虎不得。
汝阳王府。
在夜幕之下,朱翌正站在窗前看着这黑夜,一时间思绪翻飞。
在他身后的谋士叹息一声,“王爷这是何苦呢?直接指定一个,也省得他们兄弟反目,现在为了这位置都争到了台面上来了?”
朱翌闻言,这才回头道:“非是本王心狠,只是这几个儿子没一个让本王放心,子期过刚则易折,子然爱做虚伪的表面功夫,子佼不成熟仍旧还是个孩子,你说他们谁堪当大任?”
那谋士顿时说不出话来,身为父亲,汝阳王对于几个儿子都知之甚深,确实每一个都有缺点,“王爷,人无完人啊,我们就敢说自身一点问题都没有?”
朱翌苦笑数声,“本王当然不是完人,只是这是祖宗打下来的基业,让我拱手让给京城的那位,我做不到,为了这份基业,我只能慎重地选一个继任的人选。子杰这孩子福气薄,不过他在世时,我也同样不放心,他性子太轻佻,这点比不上子期稳重,所以我刻意栽培子期给他当左右手,偏他就这么去了,至今我仍连他是不是死于阴谋也没能确定,这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失职。”
说到这里,他几乎要老泪纵横,他有儿子数人,未长大成人的不考虑,就这么几个长大的没一个能令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