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后,她都觉得嫁给傅年会是她最佳的出路。
所以,她才费尽了心思接近傅尤氏,搏得她的好感,果然一切都如她算计的那般,惟独她没有算到那男人心硬如铁,竟是在婚后让她摔了个大跟斗。
思及此,她突然破啼而笑,笑自己的不自量力,笑自己的心机用尽到头却算到了自己。
她还不如同为庶女的二姐叶蔓宁嫁得舒服,婚前闹了一出,胜在嫡母面冷心还不狠,最后还是嫁人为正妻。丈夫门庭不显,她却能在夫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最近一次的会面,她在叶蔓宁的身上倒是看到了春风得意这四个大字,至此才明白,自己是走了弯路,只可惜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林珑看着这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拿帕擦泪的样子,心下不由得有几分怜惜她,本来她是真的不想过问她婚后之事,这就是讨人嫌的举动,可身为嫂子,明明看到她强颜欢笑,却不闻不问,她自问做不到铁石心肠。
纵是待她不及叶蔓君这嫡亲小姑的十分之一好,她也不愿意看着她似无依无靠的飘萍,这个时世待女子一向苛刻,娘家人若是不管不理,就真的只能孤军奋战。
叶蔓安能指望谁来为自己出头?凌姨娘吗?那只是徒惹人笑话罢了,傅家是不会当凌姨娘是正经岳母看待的,登门去讨公道也只能落得一顿奚落罢了。
算来算去,也就只能是自己夫妻二人,相信叶蔓安心里也是有数的。
“既然如此,他当初为何不反对这门婚事?”
听到大嫂问出口,叶蔓安拿帕子按去眼角的泪水,“他对婆母相当的尊重,既然婆母定下了我,他也就同意了这门婚事。”伸手握住林珑的手,“大嫂,婚前我还想着有你和大哥为我出头,他不会亏待我,可我如今不作这样想,这婚事是我招惹回来的,我就要努力做到让他重视我,而不是靠你们的施压。”
这也就是她遭遇了傅年婚后的冷遇也没回娘家说过一句抱怨的话的原因所在,这话她说不出口,她用过一次计,活该让他对自己有成见,如果再使计,兴许她能得到他的相敬如“冰”,就再也得不到其他的。
她不甘心啊,哪怕男人后院还有别的姬妾,但她还是想要努力一次。
林珑自然听得出她话外的意思,伸出另一手握紧她的手,“既然你不愿把这事明面化,那我也就不多事,只是若你觉得心里憋得难受,就回来与我倒倒苦水,或许不能有好的主意给你,只愿你的心里不那么苦。”
“大嫂。”叶蔓安顿时眼眶再度含泪,活了一辈子,除了姨娘之外,她是待她最好的人。
林珑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古人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三姑奶奶,只要有心,铁棒都能磨成针,假以时日,他会发现你的好。”
“但愿如此。”叶蔓安伏在林珑的肩上抽泣道。
除了以这为目标,她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
躲在暗处看着的两人都默然无语,傅年第一次正视这个比他小得多的妻子,其实与家中娇纵的妹妹比起来,叶蔓安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至少能做到让他娘满意到不介意她的出身。开春时,亲娘没少带着叶蔓安出席赏花宴,大方地向人介绍傅家这个儿媳妇,她是如何如何的满意,这搁在他去世的前妻身上根本是想象不到的。
那时候,前妻身体弱,偏又性子倔犟好强,与亲娘处处都对着干,两人为此较上了劲,别说和谐了,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几乎人人都知道傅家婆媳关系不睦。
他夹在中间只能用苦不堪言来形容,一回到家,前妻不是先嘘寒暖,而是向他哭诉,他亲娘如何如何的坏,如何如何的折磨她,而她如何如何地在傅家过得不好,林林总总,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初时还有心思安慰一二,找亲娘私下说说话缓和缓和彼此关系,只可惜收效不大,前妻得寸进尺,亲娘退了一步不会再退第二步,结果没多久,两人再度杠上。
他再也不愿夹在中间两头受气,遂投向别的女人怀中寻求慰籍。
或许就是他的不作为,前妻最终病情郁结,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连个子嗣也没来得及留下。
自此后,他就暗暗发誓,将来再娶妻时,只要老娘满意,他一概不发表意见,这样一来,就算有口角,他也能推说这媳妇是老娘相中的,算来有几分推卸责任的意思。
所以当老娘兴冲冲地跟他说,相中了叶家庶女时,他暗暗吃了一惊,亲娘的禀性他会不清楚?这出身是尤为重要的,亲娘老是嘴上嚷嚷,庶出的教养出来的子女都会差人一截,比不上嫡出的来得有出息。
就是心中起疑,他暗中一查,顿时就知道叶蔓安是如何入得他亲娘的法眼,对于这样心机深沉的女人,他天生的就缺乏好感。但这女人能哄得他亲娘高兴,只要她不存着拆了傅家的心思,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把这婚给结了。
人的心理是最难猜测的,哪个男人心中没有一个理想女人的形象?他傅年一样也有,叶蔓安的不纯良,让他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所以他很快就摊了牌,明面上会给足她这正妻面子,私底下她不能要求他更多,他是自私他承认,但这不就是叶蔓安的抉择吗?
所以他一直问心无愧,嫁得进傅家,摘了傅家世子夫人的帽子,就得承受这顶帽子的重量。
若非叶旭尧这娘家大舅兄质问,他是只字不漏的,尽管他与叶旭尧是多年的好友,但是这样的私事是不能交流的。
两个大男人不动声色地往回走,没有惊动正在谈心的两个女人。
临近包厢的门口之时,叶旭尧轻拍傅年的肩膀,“开石,咱们多年兄弟情谊归兄弟情谊,可能我今天严声质问的态度让你不高兴,但身为人家的兄长,我不能坐视不管,这点我希望你可以谅解。”
他始终还是叶蔓安的娘家人,她过得不好,他还是得要为她出头,无关人情,无关兄弟,这是一份为人兄长的责任。
傅年苦笑一下,伸手捶了叶旭尧的肩膀一记,“好兄弟,我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哪里会计较这么多?说来这事我也有错,不该一竹杠打死一船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女儿家的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婚姻,她使了些手段倒也无可厚非,倒也没有伤天害理到人神共愤。”叶旭尧道,“如果换做我是那般境地,只怕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处在什么身份就行什么事,庶出之人力争上游没有错,错的只能是方式。
傅年怔愣一二,垂眸细思,如果他是叶蔓安,试问他会不会放弃这么一个爬上人上人的机会?不用再三询问,他都知道不会放弃,时机一旦没有把握住,稍纵即逝,一如他在官场上混那般。
他的天份不及叶旭尧,所以也不及他升迁得快,但他稳打稳扎,将来也不差便是,这样一想,他豁然开朗。
转身朝叶旭尧做了个揖表示感谢,“好在你给我醍醐灌顶,不然我怕是又犯了以前的错误,这婚姻之事如水行舟,不进则退,我现在反省,还来得及挽救过错。”
叶旭尧看他转过弯来,一手勾着他的肩,“走,我们去继续喝酒,她们估计没多久也会回转。”
傅年闻言之下顿时会意,心情放松地与叶旭尧一块儿进去继续喝酒。
果然没有多时,两个女人就回转。
叶蔓安除了眼睛稍有些红之外,倒是没有别的异状。
林珑笑道:“我还是走错了道花了些时间,要不然这会儿还不能回转呢,幸好有三姑奶奶伴着。”
叶蔓安笑了笑,“大嫂这是抬举我了,除了我,还有下人呢。”
林珑笑着坐回丈夫的身边,绝口不提面前这对夫妻之间的矛盾,既然答应了叶蔓安不插手,她就只会作壁上观。
叶旭尧给妻子挟了一些菜,妻子今晚都没吃什么东西。
叶蔓安正看得出神,结果身边的丈夫凑近她,“你喜欢吃什么?”
她顿时受宠若惊地看向他,他一向不问这些,只管自己做主即可,她怕他的询问不过是例行公事,遂小心回应,“我什么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