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忠信的朝臣,一颗没有被权贵迷失的心太干净,永远也斗不过那些不择手段的阴计。
手书上清晰平淡的每个字,变得模糊不堪,分明是一张轻如羽翼的卷纸,她捧在手上,只觉无比沉重。
云媞一直低着头,郁辞不知道她看完了没有。只看见她眼泪如断线一般,安安静静地落下来。
他抬手将人压到怀里,低声同她说,“黛黛,陆侩不过是一颗棋子,他的死无足轻重。你相信我,我会让这背后的所有人,一一陪葬。”
为了云媞,为了抚远将军及枉死的八万英魂。为了傅氏,为了他的母亲婉宁贵妃。
他会让那些人,一个个地坠入他们曾经缔造的地狱,万劫不复。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眸底深似古潭。每一句没有温度的话传入云媞耳朵里,却令她无比心安。
她相信的。
这一刻,她甚至有同他一样的紊乱错觉,觉得他们似乎当真成婚了三年那么久。
云媞靠在他怀里,耳畔似能听到他缓沉的心跳声,伴随着他的声音,一起落入她心底。
“抚远将军在孤小的时候,曾教孤骑马射箭,抱孤俯瞰城下八万铁骑。”郁辞覆下眼帘,脸颊贴着她柔软的发鬓,嗓音低沉温叹,“黛黛,若无那场劫数,同你青梅竹马的男人,便不是陆清衡了。”
云媞垂敛的睫毛颤了颤,在他怀里仰头想看他,“殿下见过我父亲?”
“嗯。”郁辞低头看着她,抬手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抚远将军少年英姿,便立战功赫赫。文可提笔登朝,武可战甲征关。不仅父皇爱重,亦是朝臣敬仰,军将对他忠心耿耿。”
云媞认真听着他讲自己的父亲,她从小听过许多人惋惜称赞父亲,但是这些话从郁辞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她听的有些自豪,睫毛还浸着泪,弯起眼睛惹怜又好笑,“父亲好厉害。”
郁辞勾了勾唇,“抚远将军当年同傅叔一文一武,放眼边国,岂敢来犯。“
云媞满眼憧憬,“若我也生在那个时候多好,那个时候的大郢,仿佛是最光明的时候。还有婉宁贵妃......”
她顿了顿,坐直身子看着郁辞。怕他伤心,云媞便端详着他的脸说,“我向来只听说过婉宁贵妃绝色倾城,但每每见到你,似乎就能看到当年宠冠六宫的美人是什么样的。”
她忽然嘴巴这么甜,郁辞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原来黛黛一直觊觎的......是孤的美色?”
云媞怒了努嘴,不可置否。说起美色,她忽然想到什么,若有所思道,“长大以后殿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不过小时候,我也见过一个特别漂亮的男孩子。”
郁辞眸色动了动,听她有些遗憾地觊觎道, “只可惜我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他喉蕴涩意,心脏被揉了一瞬似的,开口嗓音有些粗粝不明显的沙哑,“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云媞看了看他,摇摇头,“他似乎不愿意告诉我名字......”
皇族官姓纳兰,只要是皇族,都有陛下赐官姓和字。
就像她,因为陛下爱重,特赐了皇族官姓和封号。官姓纳兰,封号平阳。
当时那个小皇子,睫毛长的令人嫉妒,垂下来盖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问他名字时只低声说了一句:纳兰。
云媞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微微出神。
也不知道他后来还有没有受欺负,她记得当时她替他挡了一鞭子,回去就哭的伤心欲绝和太后告状了。
太奶奶应该会派人去提醒,不许别人再欺负他了吧。
郁辞唇角勾着好看的弧度,眼尾撩着朦胧情丝,泪痣衬得他一双眼情深如海。
“叫纳兰,是不是?“
云媞点点头,扭头看向他,“你怎么知......”
她话音顿时没落,呆愣愣地看着他,脑袋不会转了一般,连诧异都忘了。
郁辞幽幽地望着她,眸色轻媚,他压低嗓音缓缓开口道,“黛黛,原来你还记得我。”
脑海里什么断了一般,云媞惊讶的微微张嘴,他竟......他竟是那个惹人怜惜的小皇子?
她被太后养在身边时,并不时常待在宫里。一年中许多时候都跟着太后在起云台礼佛,陆清衡有时也会一起去。
小时候无意遇见的他受欺负,还替他挡过一鞭子呢。因着她的身份,欺负他的人不敢造次。
随后她才发现这个浑身是伤的小孩长得漂亮极了,她小时候就是好色的。
郁辞当时坐在树下抱着腿,头埋得低低的,她背上挨了一鞭子,疼得厉害,却还不忘问他的名字。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因为被打的疼,嗓音带着哭腔:我叫黛黛,你叫什么名字?
他长长的睫毛轻颤了颤,软声低低道:......纳兰。
云媞自小是备受宠爱的郡主,若非眼前这个小男孩长得漂亮,她早已经哭着跑回去找太奶奶了。
小姑娘眼里含着一包泪,大眼睛水盈盈的,她想看他的脸,可是他头埋得很低。
于是只能扯了扯他被鞭子扯出口子的衣袖,她想跟他说话,可是真的好疼,于是掉着眼泪跟他搭话,鼻音浓浓委屈地问他:我好疼呀,你疼吗?
......
这份记忆遥远而模糊,云媞一直记得梨花树下的漂亮小孩,可是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找不着他。
后来长大了,她就对太子殿下移情别恋了......
原来是一个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