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胜天却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笼布:“这个给你吃吧。”
顾清溪惊讶地看过去,那笼布鼓鼓的,里面一看就是包着鸡蛋,好像有四五个。
她当然不肯接:“这是什么,我不要。”
萧胜天却粗鲁地从她手中抢过来那红高粱窝窝头的尼龙兜子,利索地打开,之后将笼布包放进去:“说了给你,不许不要。”
之后将尼龙兜子塞到她手里。
顾清溪有些无措地看着他,咬唇道:“我真得不能要,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你——”
她想说,你现在条件也不富裕,不过想想,没说出口,怕伤他自尊,毕竟现在他还年轻。
萧胜天:“怎么,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顾清溪被说中心事,赶紧拼命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无缘无故,你送我这个,我过意不去,不能安心。”
萧胜天却别过眼去:“那天在河边,是我不对,这几个鸡蛋就当我给你赔礼道歉,行吗?”
声音僵硬滞涩。
顾清溪:“可我都要忘记了。”
萧胜天粗声粗气地道;“你忘了我没忘!”
他声量有点大,她被吓到了,傻傻地看着他。
萧胜天狼狈地抹了一把头:“好了,你就收着吧,是我不好行了吧。”
顾清溪看了他半响,才缓缓地点头:“我没觉得你不好,你是个好人。但是鸡蛋——”
萧胜天直接打断:“鸡蛋你不收,我就扔了。”
顾清溪:“……那我收下。”
萧胜天:“这就是了,你去学校把,我走了。”
说着,也没再看顾清溪,跨上洋车子,踩着脚蹬子就要走。
顾清溪背着书包,拎着两大兜子东西,眼睁睁地看着萧胜天要走,连忙喊住:“慢着。”
萧胜天便停下来了:“什么?”
他没回头,连看都没看她,就那么一只脚着地,支着洋车子这么问。
顾清溪刚才是下意识想叫住他,有话想和他说。
但是叫住他后,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和他说话,她也觉得喜欢,但是若说她还有什么话要和他说,却是想不起来。
她默了一会,望着少年那挺拔的背影,终于还是说:“萧胜天,我问你一句话。”
萧胜天:“嗯?”
顾清溪:“你在村口那条道上,是在等我吗?”
她问出这话后,萧胜天半响没吭声。
顾清溪从后面看过去,却见他后耳根那里,隐隐泛着红。
顾清溪咬唇,心跳如鼓。
上辈子他对自己的好,心里未必不是隐隐有些猜测,只是身份太过悬殊,她并不敢去细想,也来不及细想。
现在,许多念头却浮出来了。
巷子里的风很大,顾清溪的心跳得厉害,萧胜天却很久不曾言语。
也不知道这风吹了多久,顾清溪终于听到一个字“是”。
随着这个“是”字落入耳中,萧胜天便已经踩着车蹬子,迎着风飞速地离开了。
第8章 冒名顶替了自己的那个人是谁
顾清溪站在那里,看着萧胜天的背影,看了好半响,一直到那身影过了街道转弯处不见了,她还站在那里看。
心里隐约的那个猜测已经成形,但却又不太敢相信。
重活一辈子,她也没奢求太多,只盼着能够在自己命运的节点挽回自己失去的,能改变家人的命运,别再想上辈子那样。
当下她收敛了心思,提着尼龙网兜往学校走。
校园还是记忆中的模样,顾清溪走进学校,看着偶尔来往的学生们。
八十年代,那个特殊时代刚刚过去,县城里的学生穿戴还非常保守,男学生一般留着平头戴着雷锋帽,穿着军绿色上衣,女学生梳着黑油油的两条大辫子,穿着碎花对襟袄,下面则是大蓝布棉裤,大蓝布棉裤和顾清溪身上穿得一样,裤裆里肥大,上面扎着腰带,看着累赘啰嗦。
顾清溪一眼扫过去,曾经的记忆慢慢地回来了,她感到了一丝熟悉。
努力地回忆了自己宿舍的位置,她沿着记忆的方向走过去,谁知道刚走到一棵老槐树下,迎面就过来几个女学生。
其中一个,喊道:“咦,清溪,你回来了?怎么不把干粮给我送过来,我都等死了!”
顾清溪看过去,说话的十七八岁,长脸庞,蹙着眉,一双因为近视而微微眯起的眼睛,是年轻时候的顾秀云,她的堂姐。
顾清溪把那一大兜子黄干粮递给她:“今天风大,路上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