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哥来到祖父的书房,躬身揖礼:“祖父。”
“还有七日便要下场,可有把握?”
翊哥淡淡道:“孙儿自是胸有成竹,只是还得看老天爷是否眷顾孙儿。”
老太爷指着对面,淡淡道:“坐吧!”
闻言,翊哥坐在祖父对面,只听老太爷继续道:“唤你来此并无大事,怕你闭门读书读傻了,便唤你过来陪老夫下棋,舒缓心神,”抬眸淡笑道:“可想陪老夫对弈一局?”
“祖父有此雅兴,孙儿自是荣幸之至。”
祖孙二人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只见老太爷与翊哥对弈时并未磨磨唧唧,而是沉着冷静的下着每一步,见此,翊哥淡笑道:“听闻祖父下棋总是举棋不定,看来并非如谣言所传。”
“这个六丫头……”老太爷失笑,不用合计,此事定是她所说。
翊哥放下一枚黑子,轻声道:“祖父,其实孙儿心中也很诧异,为何让六妹搬来您处?”
“你们总是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哪有那么多理由,只是老夫年岁大了,不想身边总是清清净净,便从你们孙辈中选一称心之人过来陪老夫说话,解闷。”
“其实孙儿觉得祖父看人却是慧眼识珠,六妹当得您看中。”
老太爷落下一白子,玩味道:“此话何意?”
翊哥淡笑道:“六妹就如珠玉蒙尘,她迟早会大放异彩。”
“这倒不像你该说的话。”毕竟他们非一母所生,彼此间焉能没有一丝小算计,可看翊哥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却是毫不在意。
“祖父,若想镇国将军府一直昌盛下去,靠一人难成矣,同为刘府子孙,自小便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若只看眼前的利益得失,何谈日后,”翊哥神色一顿,又道:“若孙儿下面的庶弟比孙儿更有出息,孙儿不但不会忌惮他们,反而会为他们欣喜,唯有这样,刘家乃至镇国将军府才能一直昌盛下去。”
老太爷神色大震:“翊哥……”
翊哥淡淡道:“当然若他们之中有人行径恶略,为非作歹,若孙儿有能力,定率先将其斩杀于刀下,毕竟是至亲手足,既不能因他危害家族利益,又不忍心他误入歧途,唯有亲自动手方能对得起彼此间的兄弟情分。”
“你比你爹更有谋略,心计以及担当。”
老二这一辈子坏就坏在太过多情,虽心恋官位,但后宅之事却是乌烟瘴气,哪像老大一房,虽有两个侍妾,但那也是老大媳妇为他安置之人,且两个妾室极为安分守己,这些年来府中一直由老大媳妇主持中馈,从未听说过老大后宅起过纷争,再看老二一房,方到家时后宅众人还算安分守己,可时日一长,她们便惹是生非,如进宫的四丫头。
“祖父,孙儿自是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
老太爷轻叹道:“四丫头之事,你如何看?”
翊哥眸光微冷,冷冷道:“若我早知晓,定是一杯毒酒或三尺白绫与她。”
“许是老夫年岁大了,这心肠渐渐软了,”老太爷长叹:“刚知晓此事时却是存了杀心,但……到底是你爹的子嗣,我的血脉,心软了!”
“此事孙儿也曾深思熟虑过,四妹便是入宫又能如何?宫中女子比她性格温婉之人不计其数,比她容貌端庄之人数不胜数,比她乖张暴虐的怕早死在旁人手下,至于她,在无任何优势的情形下,如何能得到圣上的垂怜,进宫后怕也只是熬日子……”
“翊哥,你日后了不得!”这副远见,谋略以及见地!
“祖父,谁脚下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沿袭旁人的路总会有尽头,而自己走的路虽崎岖艰难,但那是属于你的路,即便没有尽头,但至少在勇往直前。”
老太爷神色大震,手中的棋子啪的落下棋盘上,惊愕道:“翊哥,有你守着镇国将军府,祖父便是立即死了,也能安心闭眼!”
翊哥轻声道:“祖父焉能这么想,只有您好好的,咱们镇国将军府才能屹立不倒。”
老太爷缓缓舒了一口气,淡淡道:“若你金秋下场金榜题名,切记不可参与立太子一事。”
“祖父放心,便是金秋高中,顶多也就是翰林院编修一职。”
老太爷对其摇了摇头:“若圣上亲封你官衔,老夫许是无从下手,但若未受你官衔,老夫打算让你去外任,你可愿意?”
翊哥低头想了想:“此举在妥当不过。”
“你已猜到此中原由。”
“如今朝中武有大伯,文有爹爹,若在算上孙儿,有些过犹不及,不如避其锋芒,似我爹当年那般去外任熬政绩,这样待爹辞官之时,便是孙儿回京之日。”
老太爷老怀甚慰:“不错!不错!”老二虽行事不着调,所生下的子嗣却是一个比一个聪慧。
“所以……”
翊哥截下他的话,淡淡道:“金秋可榜上有名,但不可进前三。”
老太爷低叹一声:“老夫知晓这样做委屈了你,可如今府中风头太盛,不少人盯着咱们家的把柄,不得已之下,老夫也只能委屈你……”
“谈何委屈,便是祖父不这般交代,孙儿也打算这么做,”翊哥轻声道:“想必二哥凯旋回京之时,便是大伯解甲归田之日!”
老太爷身子一僵,低叹:“老将少帅,朝夕更迭,自来便是这道理。”
“自打知晓四妹要入宫,这想法便一直在孙儿脑中挥散不去,如今咱们家就如那天上的风筝,看着越飞越高,可线的那一头却被圣上紧紧拽住,若有一日圣上察觉咱们家隐隐威胁他的龙座,一剪子剪掉风筝的线头,风筝就只能狠狠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可这样做着实委屈你,你自小刻苦读书,囊萤映雪,如今为了家族利益却不得隐匿你应有的实力,这……”老太爷说到最后竟再也说不下去。
“祖父,只要能让家族安稳,未能金榜题名又有何妨,再说并不是名列榜首方能一飞冲天,孙儿似我爹那样,从七品县官慢慢积累政绩,有朝一日定能成为朝堂中举足轻重之人。”
老太爷垂着头,低声道:“翊哥,此事且容祖父在想想。”
“祖父,无需再想,孙儿受家族庇佑方有今天的成就,焉能在它身处烈油烹煮之时,只顾自己的感受,”翊哥顿了顿,又道:“孙儿知晓大厦将倾,一木难支的道理。”
“你……”老太爷烦躁的毁掉满盘的棋子,铁青着脸,低声道:“你先回去!”
见此,翊哥躬身揖礼,转身退出去。
“老太爷,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