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翎看着自家表姐眼中晶莹更甚,不免扶额。叹息着表姐太容易被收买的阿翎一点都没想到自己也是一句话就能被萧清晏哄得破涕为笑。还没转眉看着院中,便听院中传来裴老二的声音:“老货!反了你!如何敢对你太太动手?!”闻言看去,裴老二不顾自己身为二老爷的身份,居然跟老婆子动起了手。
这声太过响亮,原本刚捋顺了气的老太君差点双眼一翻又昏过去。一时连温宁和裴宏碁两个小的也是皱起了眉,阿翎只是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院中二老爷一把将老婆子推在地上后,转头看着李氏,那眼神中的爱怜实在叫人看了恶寒。那婆子年岁大了,在地上不住的“哎哟”着。
床上的老太君也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口中气若游丝:“逆子!逆子!为了个狐媚子,什么都不顾了!”要是个年轻貌美的,老太太心中也能舒服点,偏偏是个寡妇,自家儿子也是被灌了迷汤。
裴宏怿忙上前劝慰起了老太太:“祖母莫气。”说罢,又出门到了院中,看着正相拥着的父亲和姨母,口中冷淡得尚且不及陌生人:“父亲,祖母如今身子不适,父亲便消停些吧。好歹,这名声传出去不好听。”
“老太太怎么了?”李氏闻言紧紧捂住自己心口,一副东施效颦的模样,“难道是因为我家琳儿?老祖宗,我定是押了琳儿来向老祖宗赔罪……”
“不必了。”裴宏怿出言拦道,那丫头来了,也不知道膈应的是谁,“你若真有这个心,今后便莫来伯府,倒也是干净。”
“怿哥儿,我是你姨母……”李氏讪笑着,红着眼圈的模样实在与她的年龄不相符,“怎会有不往来的说法……何况我如今与你父亲……”
“原来您还知道是我姨母。”裴宏怿笑着,温雅的笑容中含着冰冷,原本要进屋去看看自己老娘到底如何了的裴老二一听这话,几乎要暴起,裴宏怿见状退了一步,拱手道:“父亲便回去吧,祖母如今并不愿见父亲。”
“逆子!莫非你敢拦着我向你祖母请安?!”裴老二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全然一点面子也不曾给儿子。裴宏怿只是静默的听着,纵使心中对于这个父亲早就绝望了,但还是不能与父亲对峙上。
李氏忙不迭拉住裴老二,低声道:“老爷,父子间别起了龃龉……”说着,含笑看着裴宏怿,“我一直是将怿哥儿视作亲骨肉的,就算、就算他眼中并无我这继母,况且怿哥儿还未成婚,算不得成年人,说些不中听的也在情理之中……”笑容中含着分分悲戚,仿佛真的收了莫大的委屈。
听听,老太太还没点头呢,她就以“继母”自居了。不晓得的,还以为裴宏怿怎么她了。一个爬床将自己母亲活活气死的庶出姨母,也不看看自己做了什么腌臜事,还指望裴宏怿真能给她好脸色看?
这招对于裴老二自然无比的惯用,当下就怜惜的安慰起了李氏。裴宏怿冷眼看着,只觉得心中的温度越来越低。这就是他的父亲,母亲死后非但没有一点悔意,反倒与这女子越发好了起来。
阿翎站在窗前,就那么看着这父子俩的闹剧,手托着下巴,转头看着脸色铁青的温宁,笑得温淡:“姐姐,这世上哪有良家姑娘在别人家中勾引当家的?别是造势要姐夫收了她,平阳伯的妾侍,姐姐又不住在这伯府中,只怕是比某些官家太太还好过呢。”
温宁当场脸色就更难看了,想想方才老太太说的“对不住”,势必就是知道所谓“琳儿与裴宏碁两情相悦情不自禁的事”,当下恨得牙痒,对身边人吩咐道:“去将那不知廉耻的给我绑了来,若有人阻拦,便好好教教对皇室宗亲该是什么态度!”
身边伺候的大宫女闻言大喜,转身就出去宣布此事了,不多时,便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被五花大绑而来,李氏见状便扑了上去,哭叫道:“你们如何这样对待我的琳儿?!仔细伯爷不放过你们!”又瞥见另一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小丫头脸上尚且有指痕,更是哀哀叫道:“你们、你们何苦打香儿?”又捧着女儿的脸,“琳儿,琳儿,他们有没有打你?有没有?”
那女子身形单薄,一双眼睛却是顾盼神飞,勾人心魂。还不待她回答,方才去拿人的大宫女便冷笑道:“温宁帝姬有命,婢子不敢不从。”
裴老二见爱姬哭得梨花带雨,眼睛顿时瞪得跟牛铃一样:“大胆!你敢在伯府造次?!”
“二老爷说差了,帝姬与伯爷乃是夫妻,当家主母自然有权料理家事。”那宫女面不改色,还是指挥后面的粗使嬷嬷将琳儿提溜在手上,“二老爷若是无事,婢子还要向帝姬复命。”
虽说裴老二见不得自己的美人伤心,但温宁的身份还是让他蔫了蔫,自己已经分出去了不说,何况温宁是帝姬,惹不起!看着娇弱的继女被拉到门前,温宁轻启莲步迈出。
那琳儿生得貌美,一双眼睛堪称妖媚。女子本就不喜欢这种女子,更何况是觊觎自己丈夫的人。好脾气的温宁也没了耐性,见她一双雾蒙蒙的眸子还这样看向了裴宏碁,那样的楚楚可怜,心中更是怒火滔天,目光扫过裴老二,笑道:“二叔的好女儿!旁的不说,竟是如此不知廉耻!”
裴老二老脸胀红,还是强辩道:“帝姬,琳儿与阿碁是真心的……”
“真心!?”温宁更是恼火了,转头看着裴宏碁,柔柔道,“原来驸马早与人心心相印了?”
不待裴宏碁回答,李氏含着泪,哭道:“帝姬,我家琳儿今日在园中,与伯爷已有了合体之盟,又如何……”
这话一出来,别说温宁这土着,就是阿翎都惊得合不拢嘴,裴宏碁兄弟更是震惊了。当着这么多人,主子奴才都站在一处,这做娘的居然说女儿被男人破了身子?!
脑抽了吧?
李氏眼含热泪,见众人都震惊了,心中忽然有了那么一点的希冀。原来未曾出嫁,她总是被长姐压了一头,后来长姐嫁入伯府,她因为是庶出智能嫁到家世并不显赫的家中,后来丈夫病逝,长姐却活得风生水起。妒忌就被无限的放大,直到她勾引上了姐夫,气死了长姐,直到长姐那种生活不久就会属于自己,一时得意忘形,只想把女儿也塞到平阳伯府中。温宁是帝姬又如何?她不住在伯府中,就算女儿是个姨太太,还不是伯府实际上的女主人么?
只要说出女儿和裴宏碁已经有夫妻之实,温宁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得不说,没见过大世面的李氏真真是应承了那句“头发长见识短”,想着女儿能过上官家太太的生活,定是比自己现在还好,原本惶恐的脸上浮上了几丝得意。
沉了沉呼吸,温宁“呵”一声笑出来:“李氏,你以为,本帝姬看在二叔面子上给了你几分薄面,你便觉得你拿捏得住我了是不是!”说到这里,连齿缝间都迸射出寒意来,“来人,给我把这不知廉耻的蹄子绑了,拉去沉塘!”
那琳儿伏在地上,原本楚楚可怜的模样被这一声愤怒给震碎了,沉塘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奈何被五花大绑,连挣扎也挣扎不开了,见那一众粗使婆子靠近,惶惶不安:“伯爷,伯爷救救妾身……”又看向裴宏怿,“表哥,表哥救救我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表哥……”
裴宏碁对于这扣在脑袋上的屎盆子只是报以冷笑,居然都敢设计到他头上来?当下冷笑道:“还不快将她拖下去!这等子不知廉耻的女人,别留着污了老祖母的眼!”
李氏也没料到会成这模样,当下抢上前抱着琳儿,哭叫道:“帝姬不能如此心狠啊,琳儿还这样小,况且伯爷……”说着,又看向裴宏碁,只盼着这一下下来,裴宏碁百口莫辩,谁知裴宏碁厉声打断:“李氏,说话可得想清楚了再说,我何时与你女儿有过纠缠?莫说什么腌臜的,便是连话也未曾说过几句,再有胡言,莫怪我不给你情面。”
“伯爷……”李氏忙叫道,四下看看,唯见阿翎立在温宁身边,衣饰华贵,一看就知道是贵人,也不顾了许多,膝行拉住阿翎的裙摆:“这位贵人,求贵人救救妾身的女儿吧,妾身感激不尽了。”
阿翎原先冷眼瞧着,也不想会扯到自己身上来,当下抽身退了一步,笑道:“李夫人,你既然敢说,又怕什么?你可晓得当年林家那小女儿引诱太子的下场?我若是你,当效仿当年林家老爷,亲手了结了这不知廉耻的人儿。”
她这话说得狠戾,脸上的笑容却又纯真,叫李氏止不住的心寒,虽是不知道那林家的小女儿是出了什么状况,但想来是讨不了好的。回头,裴老二脸色更是难看,林语纤当年是被林家老爷亲手用弓弦勒死,这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他又怎会不知?
这头微微愣神之际,那头琳儿已然被粗使嬷嬷抓住,径直朝外拖去,她被绑得严严实实,挣扎只是徒劳,只是挣扎之时,身子毫无征兆的撞上了门槛,顿时一张娇媚的小脸失去所有血色,痛得蜷缩了身子,就像一只蠕虫一样瑟缩在地,隐隐约约的看见,她身下渐渐渗出了血。
李氏立时慌了,忙不迭抱起她,大呼道:“快传大夫,琳儿,我的女儿,你切莫有事……”那琳儿的脸色却是愈发难看,双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李氏伏在女儿身上哭得撕心裂肺,听得裴宏怿蹙了蹙眉,转身向温宁赔了罪,这才吩咐道:“还不将人带下去,如此成何体统?”
裴老二面色阴郁的看了裴宏怿一眼,他在温宁面前说不上话,但儿子不一样啊,裴宏碁兄弟俩素来亲厚,温宁无论如何也会给小叔子一点面子的。现在倒好,他不说话,张口就是叫人将李氏母女带走,裴老二心中窝火,下定决心要好好教训一下儿子。
真是后爹,一点亲爹的基因都没有。
一路将琳儿挪到侧厢去,那被找来的大夫,胡子白透了,看了一眼那昏过去的琳儿,细细想了一阵,上前诊治,差点唬掉了半条命,琢磨了一下措辞,才道:“回几位贵人,这位姑娘是有了身孕,胎像尚且不稳……”
虽说高门大户之中,总有些阴私事,但像这位一样,还是姑娘的打扮就说有了身孕?!大夫顿时觉得自己老了,完全看不透这些贵族之间的事。
温宁太阳穴直跳,道:“不知有几月身孕了?”
大夫道:“约莫两月了。”
两月?温宁忽然冷笑着转向李氏,后者也是脸色苍白,女儿好端端的在家中待着,竟是有了身孕?越想越不得劲的李氏诺诺的站在一边,咬着牙,心中不免怨恨起了哪个狠心短命的破了女儿的身子,平白坏了她的富贵。
“当真是个好姑娘,竟然连这等子事都能做出来。”温宁不动声色的说完,转身道,“我不愿过问了,咱们大齐,女子*有孕是什么罪名你们便如何去办,不必过问我。”
李氏脸色顿变,大齐的女子,未婚先孕,罪名与与人通奸怀孕是一样的,都是要用毛驴拉着石碾将孩儿生生碾下来,而后再沉塘。
越想越恐怖的李氏呼天抢地的扑在女儿身上:“帝姬,我家琳儿只是受人诱骗了,绝非是她的过错。”又不管不顾的看着裴宏碁,“伯爷,伯爷,这是您的孩子啊,如何不肯管管?”
要不是自小修养良好,裴宏碁实在想一脚踹死她,这真是抓着谁就是谁是吧?看着一旁面色同样阴郁的裴宏怿,裴宏碁已经淡定不了了,道:“李夫人,常言道事不过三,若是再胡言乱语,别怪本官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