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连道:“也好,你便先过去看看。若有不妥,便放七星弹。”
阿瑶道:“我也一同去罢,两个人总有个照应。”
唐连便有些踌躇,思想一番,才道:“那你们小心点,若是暴露行藏,便说出相爷名头,也免吃亏。”
营地四围皆是木墙,木墙上每隔一段便有卫兵巡视。两人在林中绕着营地转了一个大圈,始终未找到机会靠近。从林间往外看只能看到黑压压的营寨和来去的营兵,中军大帐上飘扬的旌旗上上书偌大一个颜字。两人不觉中已绕到营门附近。营门前却是光秃秃一片空地,直通着外面大路,并没有树木遮蔽,出去准定被人发现。是以两人只能仍呆在林内,要么又照原路返回。
转了一大圈,什么情况也没探听到,这般回去便是白来一趟。承平提议出去直接去见唐初楼,索性问明了情形,也好过这样藏首藏尾什么都不知道的好。阿瑶却是不大愿意,虽说唐初楼让她走是为她好,但心里终归还是不大舒服,总觉面子上有点过不去。而今她又这般寻了来,落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只怕会觉她是死缠烂打。
正犹豫着,忽听林外一阵喧嚷,有人中气十足地喝道:“谁在那边?”
跟着脚步声杂沓纷至,登时从林外涌进十来个持长枪的士兵来,转瞬便将两人围个水泄不通,明晃晃的枪尖尽都对准他二人,两个人再想逃跑已是不及,又不好跟人斗狠闹过了,只得束手待缚。
就听内中有人喝问:“你二人是谁,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阿瑶怕承平说出唐相,忙抢着道:“军爷,我们是过路的,不小心走迷了道到这里的,并没有鬼鬼祟祟。”
那人冷笑:“这是军中要地,偌大的一个军营你们都没看到?竟也能走迷了道,分明便是奸细!”不由分说便将二人推出林子。
营门前有位小将,斜签着身子靠在门柱子上,约莫二十来岁模样,正拿着根草秸在剔牙花子,瞧见众人便问:“怎么回事?”
士兵上前禀报道:“回戚副尉,刚在林子里捉到两名奸细。”
那戚副尉道:“哟,什么样儿的奸细?带过来让我瞧瞧。”
☆、第54章 四方营(1)
众士兵齐动手,顿时将阿瑶、承平连推带搡到他面前。
戚副尉这才站直身子,体段峥嵘,确是军人体魄。方方一张脸儿晒得略有些黑,五官却是标致,剑眉星目,鼻挺唇薄。就见他吐掉嘴里的草秸,背着手要笑不笑地看看承平,又看看阿瑶,道:“打哪儿来的呀?”
他看人的目光颇是轻佻,看得阿瑶极不舒服,总觉他那眼光自落在她身上就没挪开过,倒像是苍蝇黏住了脚般。阿瑶心里不喜,又担心他看出自己是女扮男装反为不妥,忙将头埋得低低的。
承平忙道:“军爷,我们是由北边来的。”
那戚副尉又接着问:“要去何处?”
承平因方才阿瑶所说那些话,不好再说别的,只有扯谎圆场:“我们是来这附近的花坨村访亲的,不想走岔了路。”
戚副尉“噗”地笑一声,道:“访亲,你倒是会访,一访就来了四方大营。”他这里同承平说着话,一双眼却仍盯着阿瑶,伸长了腰直凑到阿瑶脸面前,“这位怎么不说话,总低着个头算是怎么回事?呶,抬起头给军爷看看!”
阿瑶不觉就往后退了一步,抬头带了些怒气看了他一眼。但这个时候发怒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只有忍住火气垂下眼不看他。
可那戚副尉显然不打算放过她,跟着又凑过来,伸手捏住她下颏便往上一抬:“咦,这模样还真俊呢!该不是个娘们吧?”
周围士兵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阿瑶一把将他的手打掉,道:“请军爷放尊重点!”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便漏了馅。戚副尉低头看看被打的手,眉毛一扬,朝四围看了看,道:“果然是个女人,小爷我识人精准吧!说她是娘们她便是娘们!”
四围士兵有笑的,有赞的,还有那唯恐天下不乱,嚷闹着满嘴不干不净的,说什么既是娘们,今晚便叫她好好服侍咱们兄弟一场。
阿瑶何曾听过这样的污言秽语,不由气得打颤,咬牙骂道:“无耻!”
戚副尉闻言,登时皱起双眉,道:“什么叫无耻?良家女子哪有往军营里凑的,你该不是这附近丽春坊里的姐儿?啧啧,既是招揽生意便大大方方来便是,何必遮遮掩掩做成这副不男不女的模样?”他这话里话外大有指阿瑶是营妓、暗娼之流的意思。
阿瑶脸上忽红忽白,颤着唇乾指指着他,半晌都说不出话:“你--你莫要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戚副尉抱手挑眉,忽大声道,“既不是坊间女子,那便是奸细!”
承平在心里暗骂,这些兵痞子!看来今日不搬出唐相来,这事是不能善了。索性一横心道:“军爷,我们其实是唐相部下,来此是来见唐相的,烦劳代为通传一声。”
戚副尉冷笑道:“唐相?哎唷,唐相……才说是访亲,这会儿便是唐相部下了,你倒是哄谁啊?兄弟们,把这两奸细押下去,待小爷好好审他一审。”
士兵们得令,上前扭胳膊的扭胳膊,抓膀子的抓膀子,将二人直推到营里。
阿瑶想避也避不开,斥道:“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戚副尉在后阴阴地道:“哟,这是嫌弃我们这些兵是怎么地?弟兄们让开,待小爷好好开导下她。”
那些士兵果然便放开阿瑶,让出条道来。戚副尉径走至阿瑶面前,伸手在她脸上便掐了把,道:“我便碰你了,便又怎地?”一面说一面去拉阿瑶手臂,笑道,“好滑,这脸蛋还真跟嫩豆腐做的一般!”
阿瑶反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啪”地一声,脆生生响。她心里恨极,只想拔剑结果了他,伸手便去腰间。
那戚副尉摸一摸脸,也自恼了,道:“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一撸袖子便要上前,颇有动手揍阿瑶一顿的架势。
不想阿瑶那里却忽地就亮出了把软剑,剑尖直抵戚副尉咽喉。
戚副尉脸上变色,反应却也是极快,翻身倒跃而起,连着几个空翻,方始避开。
营地里登时乱成了一团,到处都在喊“捉拿奸细”。承平趁乱甩开按住他的士兵便往中军大帐方向跑。没跑几步,却又被士兵们涌上来抓住。眼见局面控制不住,他又一时脱不得身,便只有大喊:“相爷--相爷--”
正是扭缠不休,便听有人厉声喝道:“都在做什么?住手!”
语声洪亮真如洪钟一般,一嗓子喝过来,震得诸人耳鼓都在嗡嗡作响。由是尽都住手,个个敛声屏气。
阿瑶转头望去,便见中军大帐那边过来一拨人。为首的是个中年将领,穿一领绯色公服,腰系玉带,颌下留了部短须,貌甚端俨威武,应该便是统管这四方大营的总兵颜昌。落后他不远却是唐相,阿瑶一眼瞧见他,便觉鼻子发酸,哽道:“相爷--”
唐初楼这时也已看到了她同承平,面上一变,赶上颜昌附耳与他说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