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郡主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素言只得自己生气,暗暗绞着帕子,在心里埋汰着茹素夫人。察觉到素言还未完全释怀,霍菡嫣不禁叹气,早知如此便不带素言去了,那人今日正别扭。看着盈目娇艳的牡丹,想起自己如今住的地方有些过于素净,随便转变话题。“素言,你看御花园的牡丹开得倒好,比那六方阁的丝毫不差,不如我们摘两朵回去摆着应应景。”
“嗯,好啊。郡主,咱们摘这红色的吧,和咱们王府的一样。”素言伸出手指向霍菡嫣背后一直盛开无比艳丽雍容的牡丹。“郡主,你身后那朵最是漂亮。”
霍菡嫣转身将不远处的一支绚丽牡丹摘下,看着花瓣娇艳欲滴,随着风轻动的模样,唇角微挑露出一个带着清淡的笑容,想着王府里明辉堂的牡丹定然也是如此怒放,不禁有些想家。可是如今德慧公主还未入葬,太后这边情绪也十分低沉,也不敢提回府之语。
远远的一个粉色的小姑娘刚巧经过,看着霍菡嫣手拿牡丹的模样,娇俏一笑对身旁人说:“陈姐姐,你看那边那位姐姐真好看。”
“好好走路,莫要东看西看的坏了规矩。”稍微大了一点的女子慌忙说道。宫廷内院,行动毫无自由可言,时时刻刻小心着注意着自己的说话言行,深怕出了差错惹了麻烦,连累家人。
霍菡嫣正沉浸在思家的思绪里,一个尖锐女声突然出现,吸引院中众人的目光。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摘我家娘娘精心栽培的胭脂红!”院子外提着小水桶的素色宫女,慌忙走过来面有怒色的看着素言手中的牡丹话厉声说道。“你们哪个宫的?”
霍菡嫣因着公主过世,所以近日的衣衫十分的素净,发髻上也只得两只芙蓉雕花的玉钗。是以宫女并未将她往皇亲身上想。往常进得宫廷的女子,谁不是珠翠满头,穿金戴银,富丽堂皇的,便以为只是不得宠妃嫔的家眷。近日皇上见后宫颇为冷清,特别恩赐妃嫔的家眷可以进宫探视,身穿素色衣衫的宫女不着痕迹的一瞥,暗自嘲讽,近日倒是什么莺莺燕燕的都冒出来了,个个儿都跑到这御花园来赶着和皇上‘巧遇’,真是不知廉耻。
“放肆!”素言即刻呵斥着,这宫女竟然敢在郡主面前大呼小叫。“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对着我家……”
霍菡嫣见宫女看着她的眼中透着轻蔑,而不远处有道桃花色的身影缓缓向自己走来,便用手制止了素言继续说下去。她倒要看看,今日御花园是哪尊大神大驾光临。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一道妩媚妖娆的身影便翩然而至,头戴金色牡丹步摇,熨帖的衣服随着微风摆动,勾勒出那人迷人的身段,杏面桃腮的面容上带着傲气,眼睛撇了撇霍菡嫣,再看向提着水桶的宫女。“哟~~都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怎的如此没规矩。”
“奴婢拜见修仪娘娘。”宫女放下木桶,将双手交叠在右下,俯身垂目。“是奴婢见她们擅自摘取娘娘亲手培育的‘胭脂红’才出口训斥,还请娘娘恕罪!”
曾修仪瞧了一眼恭敬的站在一边的素衣宫女。眉目一挑,冷笑着伸出扶了扶头上的步摇。“两位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家眷?”
霍菡嫣对着素言轻轻点头,素言领会其意后,对着面前人有礼俯身;“奴婢素言见过修仪。”不管面前人姿态如何,这宫里的规矩也是要的,不然只会落人口实。
“嗯。”曾修仪嫌弃的答应了一声,随即盯着霍菡嫣,一动不动。
霍菡嫣看此情形不禁轻笑,怎么?这是等着自己对她行礼吗?除却宫里的太后,皇上皇后以及四妃,其他人还用不着自己去行礼,因此倒是满不在乎的说着,“摘了修仪娘娘栽培的牡丹,倒是我的不是了,改日定当赔罪。”前几日便听宫里的人说,皇上前阵子封了一位花娘子做了修仪,倒是颇为得宠。今日一见已经不是颇为得宠,而是恃宠而骄了。
“哼!”曾修仪见她这般模样,轻哼一声拍开自己身边扶着自己的宫女,上前两步。嗤笑一声,“赔罪?这可是从霍王府引送的珍品,你赔得起吗?拿来!”说完伸出手,将手摊平,示意霍菡嫣将手中的牡丹给她。
霍菡嫣闻言心下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将牡丹递过去。在碰触到曾修仪的时候,手腕一翻牡丹就落到了地方。耸肩说道:“真是不好意思。”
“你——”曾修仪顿时怒极,伸手朝着霍菡嫣脸上扇去。刚到一半,手腕顿时被面前人握紧,顿时疼痛欲裂,诧异的盯着霍菡嫣,不曾想她还有功夫在身,真是反了天了!
霍菡嫣看着她怒气的眼神,手腕重重使力,满意的看到曾修仪尖声大叫,面色苍白。“修仪确定要对我动手?”
“不……不……”听见自己的骨头开始发出声响,曾修仪痛楚的喊道:“不敢不敢!我的手要断了,快放手。”
见她已经得到教训,霍菡嫣便松了手,原以为曾修仪好歹是后宫的主子,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谁知道曾修仪揉了揉手腕,冷笑一声,立刻后退两步愤怒的盯着霍菡嫣,“来人,把她拿下,本修仪今日定要砍了她的手腕!”自己乃是皇上的宠妃,岂容她这般放肆。看着宫里的侍卫往这边走来,霍菡嫣唇角勾起,这可不是自己要闹大的~~
“曾修仪好大的火气,要砍了谁的手腕啊?”一声清丽而声音不大,却十分有穿透力。轻微的脚步声从竹林的拐弯处缓缓走来,一身大红色的百褶裙首先映入眼帘,掐金丝描以飞凤的绣鞋踏在来人的脚上,配着素白色的外衫镶着明黄色的金边,肩若削成,步履婀娜,占尽风流的同时又显得华贵却不俗气,头上盘着百鸟朝凰髻,孔雀明珠流苏钗,便如凌波仙子般透着天然的雍容。她的眼眸皎洁如明月,淡眉如秋水,不苗而红的朱唇。“本宫还不知,谁能如此有气势在御花园里大吼大叫。”
霍菡嫣看着来人微微一愣,随即低眉浅笑。曾修仪则很是忌惮的半跪行礼,在这宫里宁得罪皇后,莫得罪薛贵妃。“参见贵妃娘娘,是她方才对嫔妾无礼,嫔妾才……”
薛贵妃并不理会曾修仪,反而是看着霍菡嫣轻轻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霍郡主。”
“请贵妃娘娘安。”霍菡嫣一派自然的行了个半礼。身后的素言也立刻行礼,“素言见过贵妃娘娘。”
“霍郡主?”曾修仪诧异的看着霍菡嫣,似乎没有缓过神来,只是喃喃自语道。
薛贵妃这才回过身子盯着眼前人,冷笑一声,“今儿可真是奇了,我刚才这是听见曾修仪在御花园要砍霍郡主的手腕?”
“嫔妾不敢!”要知道这是霍郡主,就是借她的胆子她也不敢啊!可是今天霍郡主穿得也太……太过素净了些,所以她并未询问便发难。
“不敢?!本宫在一边听你的言辞,你可张扬得很嘛~~”薛贵妃眉目微挑,对着曾修仪嘲弄一笑。“也难怪,曾修仪是宫女出身,不懂宫规也是正常的。”曾修仪顿时面色死灰,谁不知道宫女对宫规记得甚是清楚,进宫之时便会要求时刻默写,便是不识字也得日日背诵,以便牢记在心,避免出错。紧接着薛贵妃对着搀着她的宫女吩咐道:“子滢,带曾修仪下去,将宫规用细针刻在她身上,让她时刻牢记,避免再犯。”
曾修仪立马就软了下去,刻在身上?那得有多疼,而且一身的文字,皇上又怎么会再宠幸她。连忙哀求的拉着薛贵妃的衣摆,“不要刻字……不要刻字!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
“拖下去。”薛贵妃不为所动,冷冷开口。直到几个小太监上来将曾修仪按住,将她叫喊的嘴巴堵上,将她拖下去。
伴随着曾修仪喊不出声的‘唔唔’声,满园的宫女太监,侍卫集体死寂,气氛瞬间安静得连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都十分清楚。
“怎么今儿有兴致来御花园了?”薛贵妃笑看着霍菡嫣开口,似乎方才的一切并未发生过。
霍菡嫣也只是看着薛贵妃,轻笑颔首,“不过看这牡丹开得挺好,便过来看看。”
薛贵妃示意让子滢将方才掉落的牡丹花捡起来,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番。“是挺好的,这颜色也不错。”手微微用力,牡丹的花瓣便飘落在地铺满脚下的大理石石板,这宫廷里的颜色不也是如此,绚丽无比却满满都是鲜红。
而当晚帝都茹素夫人一舞简直被人传得神乎其神,而出价者竟然达到万两,只为单独听茹素夫人抚上一曲。甚至在吹捧之间竟说舞蹈和琴音可与当年的凤城双姝媲美,一时之间风头响彻整个帝都,名声之响亮竟然传到皇城之内,让太后都不禁谈论一两句。而城中女子近日也开始模仿茹素夫人的穿着,白纱衣带着银饰的步摇。不过多数人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身着白纱不但未能显示出出尘脱俗,反而衬得仿佛穿着丧服一般,甚是不吉。
当第二日,薛严再次来到六方阁后,茹素夫人显然一怔,微微皱眉,而旁边的果儿更加吃惊。“怎么可能?!我昨日明明看见他——”
“昨日走了,不代表今日不来。”茹素夫人将烧滚的水壶提起来,开始细细的浇灌着茶壶。不出她所料,不一会儿便听见楼下的惊讶之声,显然有人夺了标。
果儿跑过去一看,果然是薛严,微微有些紧张的回首看着不紧不慢的茹素夫人。“那该如何是好?”
“事已至此,紧张也无用,王大人不是要听进展吗?不如你先去吧。”茹素夫人漫不经心的用热水清洗着茶杯,“薛少宸那边,我自有分寸。”
“可若是那贼人前来的话,你会很危险的。”果儿皱眉说道。谁知道那贼人会用什么手段,这么多的妇人糟了道,定然不是个好对付的。
“有薛少宸在,不会有事的。”茹素夫人轻笑抬头,今晚最大的危险便是此时正上楼的人。“你早去早回便是。”
“好,那你小心。”果儿舒缓一口气,打开窗子飞身而去。六方阁乃是帝都最高之点,从此处飞身而下定然需要异常出众的轻功,恐怕也只有她可以自由出入京城的任何地方。茹素夫人此时最担心的是,薛少宸会不会察觉到什么,会将自己今后的每一夜都买下,那自己又该如何引那采花贼上勾?得好好想个法子才是,走到墙角刚燃气焚梦香,香气刚刚开始散发出来,薛严便推门走了进来。
薛严这是第二次入茹素夫人的房间,见到房中人时微愣片刻,瞥了一眼墙角的香炉,随即溢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公子怎么又来了?”茹素夫人素手轻抬,倒入热水再将茶水倒出。“不邀茹素出去献舞吗?”定下的规矩原本是,献舞一支,独奏一曲。
“本侯可是付了万金,好处自然不能让旁人占了。”薛严顿时有些好笑的盯着眼前人,“夫人昨日不是还叫我侯爷吗?怎么今夜便又改了口。”
茹素夫人神色一顿,心下恼怒,眉目微挑淡淡问道:“昨日公子是侯爷之尊,而今日公子乃是茹素的客人,身份不同称谓自然也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