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啊。”杜暄勉强一笑。
夜色掩盖了杜暄的表情,而林廷安没能听出那短短的三个字里的情感。
睡懒觉是城里孩子的通病,虽然计划得好好的要早起去爬山,可当林廷安和杜暄分别按掉自己手机的闹钟相互搂住继续睡时,这个计划就也只是个计划而已。快九点时,这两个少爷终于醒了,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地面腾起蒸人的热浪。林廷安在床上滚一圈:“我不想去爬山了,就在屋里待着吧。”
杜暄:“你不是一直想爬山吗?”
“我刚军训回来,需要休息。”林廷安摆出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后翻个身裹着被子又闭上了眼睛。
“随你。”杜暄摸出手机来玩游戏,林廷安没起床,他也乐意陪他躺着。
时间滴滴答答地走过,杜暄觉得再不叫这小子起床就该吃中午饭了,于是索性掀了林廷安的被子。
“太舒服了。”林廷安懒洋洋地被杜暄拖起来,感慨道,“杜暄,我有个想法,以后咱俩就在农村买个房子吧,夏天来度假。”
“啊?”杜暄正在叠被子,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给说蒙了。
林廷安可来了精神,连说带比划的:“我是说啊,以后咱俩工作了,攒点儿钱,来农村买个房子,小房子就行。每到周末或者夏天就来度假,就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干,就是吃吃睡睡。多爽。”
“……”杜暄两只手还揪着被子角,看着林廷安愣了。
“这多好啊。”林廷安越说越兴奋,“而且爸妈以后退休了也可以来住,种种地养养花,多好。”
杜暄脑子里嗡嗡直响,林廷安是个很简单的人,简单到所有的问题他只看开头和结尾,中间的过程对于他来说是不存在的。他进田径队,因为可以特招上三中,中间的训练和备考他可以跳过去;他喜欢一个人,所以一上来就是天长地久岁月静好,中间的防备、试探、争取、抗争全都可以忽略不计。可正是因为他的简单,让杜暄恐惧。他害怕听到林廷安描述的那种生活,怕一旦接受了那种对未来的设定就再也承受不起任何意外,更怕现实与设想完全相反,怕最终两手空空。
杜暄习惯了一切做最坏的打算,他习惯“置之死地而后生”,面对一个生机勃勃的明天,他总觉得是“盲目的乐观”所以下意识地抗拒。此时,看到林廷安兴致勃勃规划他们二三十年以后的生活,他觉得不可思议、慌乱甚至有些愤怒。
他很想打断林廷安,对他说:“冷静点儿好吗,现实跟你的设想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但是他又该死的不忍心,因为那个画面太美好,美好得他自己都忘了应该恐惧还是期待。
这天晚上临睡觉前,杜暄接到了杜建成的电话,杜暄躲过了在院子里招猫逗狗的林廷安,绕到后院去接听。
杜建成问了问玩得开心不开心,让杜暄别忘了给彭奶奶买点儿东西当礼物,不好给钱就送点儿东西;让杜暄注意安全,照顾好林廷安……
杜暄听得有点儿不耐烦,这个铺垫实在太长了,于是问:“还有事儿吗?”
杜建成说:“还有啊,我听说你林叔叔明后年就要回南方去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杜暄晃了一下,觉得自己忽悠一下就飘了起来,一种恐惧和无助的感觉立刻浮了起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到小楼的拐角,亲眼看到林廷安还坐在那棵大树下才安心——在刚刚那一刻,他甚至觉得林廷安已经走了。
“我……不知道啊。”杜暄舔舔自己瞬间干涩的嘴唇,艰难地说。
“那你侧面打听一下,”杜建成说,“小安应该知道这事儿,如果林叔叔要走,他总得转学吧。”
一个声音忽然从杜暄的脑海深处冒出来:“反正早晚我要回南方去”!
这是什么时候说的?为什么这么说?杜暄追问自己,从记忆的碎片中玩命寻找这一幕:半影门前,那个让人心跳的夜晚,他拳头大的心里全是自己……
杜暄把手机攥得死紧,被金属的机身硌得生疼,这种疼痛让他清醒地认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