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仅带一个暗卫走,太莽撞了。
齐熠挠了挠头,面对这种没确凿证据的担忧,他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干巴巴道:“殿下放心,小白可机灵了,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
司马妧抬头望了他一眼,听他一口一个小白叫得顺溜,便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叫他小白,不觉得奇怪吗?”
齐熠茫然:“奇怪什么?”
“他……他现在高高瘦瘦,一点也不……”一点也不像白白软软的小白肉团子?司马妧不知道如何形容才好,齐熠却很快会意,他哈哈笑了两声:“殿下有所不知,我认识堪舆的时候,他便是如今模样,只不过没有如今的模样长得那么开。小白这个小名,是他幼时因为皮肤白才被母亲如此唤,和……呃,和胖没有半点干系。”
“是这样?”司马妧微微失神:“原来是我弄错了啊。”她以为的小白,只是她以为的而已,顾乐飞本来就是那副样子,以为他完全换了一个人而因此不习惯的,只有她而已。
以前的小白是什么样子,原来她一点什么也不知道啊。
“殿下!殿下!”一个人匆匆忙忙冲进大帐,赫然是赵岩,他没能随司马妧去前线打仗,每天都很不高兴。因着陪顾乐飞来看她的缘故,得以赖皮留了下来,如今得了一个看守南诏王的任务,每天都很有干劲。
“罗逻阁那厮说要和您、和您谈一笔交易!”赵岩气喘吁吁道。
“什么交易?”
赵岩没说话,他看了一眼还在帐中的齐熠。
司马妧道:“说吧,齐熠不是外人。”
“他、他……”赵岩咬了咬牙,压低音量道:“他说他可举南诏之力助您谋反,只求您放了他!”
司马妧的双眸一眯,寒光四射。
“带他来。”
“是!”
望着赵岩匆匆离开的背影,齐熠若有所思:“殿下……没和他说?”清君侧的事。
司马妧摇头:“他的身份敏感,军职却不高,我正考虑。”嫂嫂是明月公主,等于赵家全家都绑在司马诚的船上,虽然他对她很忠心,可是她不能确定这种忠心和家族利益相撞的时候,赵岩会选择哪一方。
相比之下,齐熠就果断干脆多了。一来睿成侯自进京后就只有地位没有权力,而且齐熠又是养在嫡母名下庶子,身份不高贵。如果事成,睿成侯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果不成,大可与这个逆子撇清关系,将他逐出族谱。
故而齐熠只需要考虑自己愿不愿意。站在他的立场,支持司马妧几乎是肯定的,一来他认为司马妧的实力和声望的确已经直逼司马诚,成功几率很大,二来顾乐飞走前给他放过话的——不听他家大长公主的话,他就一辈子别想娶顾晚词。
你看,他是被威胁的,不得不做。
自韦恺押解罗逻阁回来之后,已经过了一月多,这正是大靖的春节,军营里气氛放松,好酒好肉,大家都很高兴。
大家都以为之所以现在不拔营返回,是因为大元帅想要大家先过个好年,年后再走不急,没人知道大元帅正在趁这时候收归兵权。
一开始,有人发现两个将领突然不见了,却没多想。毕竟战事已定,偷偷跑出去找乐子的人不少,只要不被发现,大元帅也睁只眼闭只眼。
直到年后还不拔营,而且有三四个面熟的将领竟再也没有出现过。镐京那边如何赏赐安排,居然无半点消息,并且大元帅在没有皇令的情况下,不仅将南诏的兵权全部拆解分割,取消南诏王室的权力,还将云南都督府的范围扩大到南诏地区,命韦恺暂任云南太守。
强制性的政策一出,好几股部落的小势力有反扑,不过大靖的主力军镇在此地,叛乱很快平息。同时大元帅颁布诸项惠民政策,准南诏地区的人民三年不交赋税,且将被南诏王室强行征用的兵勇和奴隶如数释放,恢复自由身,一时颇得民心。
军中渐渐有流言四起,道大元帅被皇帝的人刺杀后起了异心,这是不愿回京,要带着他们在云南这块地方当土皇帝。
土皇帝?那大元帅吃肉,他们能分杯羹吗?
很多人雀跃起来,比起上层无端端消失的那些将领,底层士兵对忠君的执念更少,他们只知道大元帅带自己轻轻松松打了胜仗,升了军功,拿了很多好东西。
如果这片地方完全属于大元帅,想必自己能拿到更多的好东西吧?毕竟大元帅从来不亏待手下人。
有人又兴奋又紧张地讨论着,也有人毫无兴趣,只想回家守着自己的老婆孩子。总而言之,此战胜利之后大元帅究竟想怎么做,这件事如今是军营下层士兵都在偷偷讨论的秘密。
而还握着兵权没消失的将领们,竟也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们讨论,甚至对手下士兵的看法颇为感兴趣。如此一来,更加让下头的人确定,大元帅这是要有大动作了。
这种风声传到被囚禁的罗逻阁耳朵里,他自然起了心思。不过他比这些士兵看得更远,他不相信司马妧的诸项动作只是为了在云南当土皇帝而已。
他想得更大胆,他认为司马妧是想将如今的大靖天子取而代之。
既是如此,他和司马妧之间便应当不是仇敌关系,而是可以谈判交易的盟友。
罗逻阁想得很好。可是,当他被士兵带入中军大帐之时,望见帐中两排各站着五名将领之时,司马妧端坐在上头,一派威严气势,心中不由咯噔一跳。
“跪下!”一个士兵踢了他一脚,厉声呵斥。
生平从未想过自己会跪在一个女人下头,罗逻阁觉得十分屈辱,为了保命却不得不照做。
经过一月的休养,司马妧的气色已好了很多。她一身戎装,坐在元帅的大椅上,笑吟吟地注视着罗逻阁,看得他心里无端端发毛。
她道:“你拿什么和我谈条件,嗯,罗逻阁?”
韦恺挎刀站在司马妧左下第一个的位置,此次南诏降,他立功最大。但是,或许是因为之前被南诏打得太惨,后来的胜利又来得那么容易,他一点不觉高兴,不认为这是自己努力换来的功勋,而将一切都归结到司马妧的运筹帷幄上。
望着底下那个被司马妧逼得哑口无言的前南诏王,韦恺的心情十分平静。对于司马妧的计划,他或许是知道得较多的一个。
韦恺知道她要“清君侧”,也知道无论罗逻阁再怎么努力谈条件,也终究会被司马妧押着回京。
南诏王就是她平定西南之功勋的最好证据,而阵前被刺,则是立功的大元帅蒙受冤屈、申冤无门、不得不清君侧的理由。
韦恺不知道这是司马妧自己想出来的,还是顾乐飞帮她想出来的种种手段。
但是他无意参与。
韦家和楼家有旧交,但是在楼家被忌惮监视的时候,韦家还能执掌北门禁军,便是靠着三代纯臣的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