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得格曼有一个著名的习得性无助理论,简单来说,当人在一次次失败、痛苦后,会形成无望或无可奈何的心理。
季元现就处于此阶段,他试图和立正川沟通,然后碰壁。再尝试沟通,然后继续碰壁。
这个深秋太冷,不比心冷。立正川决绝的态度,真让季元现快放弃了。
上次在走廊大吵一架,不久两人又在教室里掀桌子。季元现愈是坚定自己的主意,立正川愈是没有安全感。
季元现想,要不然,就分手吧。
产生这个想法时,立正川堵着季元现,不要他回家。两人站在教室门口,简直是现场直播。
季元现好面子,却早已丢得溃不成军。他拉着立正川手腕,沉声道:“让开,我晚自习要回家。”
“你陪我上一次怎么了,”立正川说,“你在躲我。”
“我没躲你,我妈要我回家。”
“借口!学习氛围最好的就是学校。季元现,你是不是特想甩掉我,觉得我很烦。”
立正川不依不饶,好些同学离得远,又好奇地投来眼光。
“你是不是觉得厌倦了,是不是觉得,立正川好烦,这人怎么如此不要脸。是,我不要脸。那你当初喜欢我干什么,怎么就没从我床上下去。”
“你不是还挺喜欢的。季元现,敢做不敢认是不是。”
长期以来的冷战,压垮立正川最后一线理智。他像只急需主人安慰的宠物,若是这堵门再一关上,他便彻底心灰意冷。去做一只流浪猫。
立正川受不了了,他口不择言,似打通如何吵架的任督二脉。以往所有不屑争吵的高傲,俱在季元现面前跌落神坛。
吵一架,哪怕吵一架也好。至少让他明白,季元现是在乎的。
可季元现只一抬眼,刚想发作,又冷笑两下,说:“我吵不动了,阿川。”
他声音柔柔的,像在撒娇,又像是放下了什么。
季元现哽咽片刻,转身推开靠楼道的窗户。他双手撑在瓷砖上,转头时有点凄凉。
“你对我,有起码的信任吗。”
话音落地,如无声处听惊雷,又似惊雷处听无声。
立正川脸色刷地一白。
季元现身姿利落地翻窗出去,书包搭在背上,走得狼狈却从容。立正川呆怔片刻,拔腿追上去。疯了似的。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两米距离。季元现加速,他便加速。季元现停下,他便停下。
于是,立正川就遥遥地、遥遥地看着他。
季元现叹气,心想没法回家了。他脚下一拐,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游走。立正川跟着,不问目的地,也不问时间。他们从华灯初上,一直走到人潮消失。
深夜的风张牙舞爪,好像又要下雨了。
季元现的电话响不停,季夫人发消息问他怎么还不回家。
“妈,我一会儿就回去。您早点睡。”
立正川始终走在后面,他固执地倔强着。其实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他只是害怕,方才季元现的表情好似已没了耐心。
可能,真的不要他了。
季元现走几步,天空下起小雨时,他终于回过身,快速走向立正川。
两人视线胶着,立正川的心跳砰砰响。他喉咙发紧,只听对方问:“立正川,我再问你一次,我的提议你同意吗。”
“我们,我们就暂时分开。行不行。”
立正川冷脸问:“分开多久,一年,两年,四年?五年?”
“我不知道,”季元现烦躁地揉着头发,“我不知道!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给你准确时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给家人做通思想工作,我都不知道!”
“你要我如何保证?”
立正川仍然冷冷的,他瞥一眼季元现。
“我不答应。没有暂时分开,要么在一起,要么就分手。”
他固执以为,只要自己的话够狠,季元现就舍不得分开。可他当真不知,那些迟迟放不下,忘不了,不愿分开的人,永远是撂狠话那一个。
季元现无力地垂下肩膀,眼神瞬间黯淡了。他无话可说,亦不知还能说什么。这半个月,他像把一切脑力精神,都用在了吵架之上。
太累了。
季元现扫一眼这城市,巨大而陌生。好比眼前的立正川,让他陌生至极。季元现所有心绪,所有期待,一朝灭为灰烬。
他现在不慌也不难过了,就是有点麻木。
季元现眼波一动,雨下大了。
然后他抬手,轻轻帮立正川擦去额头上的雨水。
他说:“阿川,别折磨我了。好不好。我可能,要坚持不下去了。”
这话似引颈长啸的哀鸣,又似情人间耳鬓厮磨的一个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