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1 / 2)

“召小石榴儿随朕去永和宫用膳。”

“奴才就想着皇上定是思念玉德妃娘娘,刚刚就着人去寻晋王殿下,想来不久就到了,倒是奴才自作主张,白让晋王殿下多走些路了。”

“他哪儿会在意,你这奴才又给他上眼药,可见是晋王平日里红包没给够,你们便尽欺负个娘没在身边的孩子了。”又叹气,道:“只是如今也就元珍你知晓些朕的心思了,朕竟舍不得罚你。”

程元珍连忙说了些卖丑的话。

其实随意揣度皇帝的心思,是他们这些人的大忌,但是说白了,你跟着上位者这么多年了,多一步都不敢迈过,不是心思深沉、所图甚大,就是对主子不够用心了。没有时不时踩一踩底线,怎么显出自己是不可替代的呢?

章和帝今日却似乎心情还不错,笑骂道——“怕你这老货得意不了许久了,老对头可要回来了!”

程元珍猛然一惊,低头引路,不再多言。

章和帝也没有再和太监贫嘴的意思,往永和宫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红颜枯骨劫

老皇帝带着幼子在永和宫中用了午膳,父慈子孝羡煞旁人。

各宫的人得到消息,也只能无奈叹息。

玉德妃出宫已经三年,哪怕三五日总有书信同皇帝来往,一个一千多个日夜都不曾伴在男人身边的女人,竟然还能够把天下至尊握得严严实实,实在不得不令人叹服。

晋王已经十岁(虚),天资聪颖,博学善辩,纯孝友爱,又得章和帝独树一帜的宠爱,亲选仆从、用度奢靡,可说是宫里宫外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本来,一个小小幼童,生母还远离皇宫,每月又要出宫探望,足够前朝后宫各种阴谋手段地弄死千百次了。

偏偏章和帝爱屋及乌,不仅在宫里是亲自教养,吃穿随同,出行探母更是亲王仪架,明卫暗卫威威赫赫。要对他动手,真不比刺王杀驾容易多少。就算能做到,也不可能不露马脚,平白为他人作嫁。

是以,各宫上下,竟然也至多是在口角上欺负欺负小孩儿,无甚大用。

毕竟夏侯任是个男孩儿,只要占住“忠孝”二字,其他能够毁了女子一生的名声,实在无伤大雅。

皇帝喜欢他,骄奢淫逸也是天家气度,调皮顽劣也是天真可爱,好强争胜便是男儿志气,娇弱小性儿更是幼子无辜。当然,皇帝都是喜怒不定的,爱怜也最是禁不住消磨。若夏侯任渐渐长大,皇帝眼里耳里的他还是这样,自然会吃大苦头。

可惜,他亲娘不是真死了。

次日早朝,诸臣奏毕,本应退朝,各回各家。

章和帝忽面露怅然,眼角微湿,令程元珍宣旨道——

“朕之玉德妃,如眼中之珠,胸中软骨也。可怜其德行若明月皎皎,雪莲素素,孝感动天,由是为太后,为大汤祈福,以致分隔三载。朕心甚痛,思之不尽,为之奈何。昨日忽念万寿节将至,私心乍起,难以平息,搅扰太后,欲召玉德妃回宫。太后慈爱,也言思之甚深,竟允之,朕心甚喜。今特令礼部尚书操持相关事宜。”

一大段肉麻话,总结来就一句——老子想自家美妾了,老娘也同意了,你等准备准备迎接吧。

朝上重量级的几个大臣倒是心中有数,但大多数人还是措手不及的。

这玉德妃出宫晃了三年,又要回来了?

感情还真没大家猜想的种种隐情,她还真就是出宫祈福三年,和皇帝书信寄情一番,又回来了?

玩我们呢!

众位大臣还是真心冤枉了头上几位大佬的。

毕竟,不论是太后还是皇帝,甚至是玉德妃自己,都是各有打算的,但是真正实现了的,恐怕只有曲青青这个阴险狡诈的女人了。

太后当年本也是考虑到曲青青对皇帝影响力太大,偏偏又和太子不算齐心,直接以力破巧,撵她出宫去。不得不说,不愧是独孤家教养出的嫡女,手段堪称高明。

想想,若是下死手——不说太后心有不舍,就是真成功了,也必然是皇帝心头一根毒刺,最后被谁摘了桃子还真难说。而给个好名声,还有一个不长不短的期限,让她出宫,成了,那再深的感情爱宠也抵不过时间,舍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不成,也是皇帝为个女子忤逆亲母,明晃晃的把柄和实打实的愧疚,更是曲青青永远洗不掉的黑点。

最重要,风风光光的送走,若是需要,还可以舍个大恩德,召回来,又是一颗绝妙的棋子。

可以说,太后此举,堪称宫斗典范,当时是任何人都没想到,也让所有人不由赞叹的。

甚至,还无形中再一次太高了人们对独孤家的敬畏。

一举数得。

可能,唯一没想到的就是,一个不能和男人肌肤相亲、巧言令色的女人,对自己儿子的掌控力竟然只增不减!

悚然心惊却又无可奈何。

太后只能在曲青青还没走上皇帝心头绝不容亵渎的雪山之巅前,将她召回来,拉下神坛。哪怕是皇帝的挚爱,只要还是个平凡的女子,就不至于让一心成为明君的章和帝为了她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比如废立太子,忤逆太后。时移世易,此时,太后又觉得一个第一宠妃,是后宫的必需品了。

无他,这三年,章和帝不近男女之色,心思只在政务和修佛上。

孰料,那禅师和太子府上的徐道长势不两立,时有针对,太子又舍不下徐道长。更何况——章和帝事事亲力亲为,太子被限制得凄惨,竟然被一众兄弟比得全无光彩,和当年横扫众兄弟的情景真是天上地下。偏偏,正因为当年章和帝放权放得十分大方,如今天下臣民倒是从来没觉得皇帝不给太子机会,只觉得太子无能罢了。

只这一件事儿,就足够独孤家给太后递话了。

而且,亲娘回来了,晋王再有什么错处,皇帝也再不能随便一句“怜其亲娘不在身边”巴拉巴拉的就糊弄过去,或者同样以此为由头,什么都给最好的,事事都偏向十分,时时带在身边了吧?

要知道,这三年,真是让人恨死了那句“亲娘不在身边”,皇子们真是泪呼——我们娘从来就不在身边啊,就关注!

传话的人低眉顺眼,但独孤家虽不敢埋怨她画蛇添足,恳求里也总透出三分幽怨来。

太后心累,只答应了。又因为从东太后仙去,和皇帝的母子情谊渐渐浅薄,更几次三番为着娘家的事儿和自己亲儿子起了隔阂,到头来尽然是两头不讨好。皇帝觉得她身为亲母,竟然把家族看得比亲子重,生出怨恨;独孤家又总觉得她始终是更愿意皇帝是亲子而不是亲孙,事事多有瞒着的。

如今想想,太后也觉得自己是个傻的。

谁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呢?

反正只要天下还是夏侯家的,她一个老太太,谁敢亏待?

何必操心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