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的棍棒掉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就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人群,登时嗡嗡嗡的骚动起来。
这是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府乱,赵平安心里也不能确定能不能平息。
她只有硬顶着,然后就是等!
等穆远来。
京城骚动,动静还这样大,他不可能不知情,必定被什么事绊住了……
“诸位上门,所为何事?”她说得清晰,语气即没有强硬到激起愤怒,也没软弱到让人觉得可以任意欺负,不顾尊卑。
同时,她的目光似无意地瞄向四周,眼尖的发现阿布就隐藏在不远处一棵大树的茂密枝叶中,接近树顶之上。若非她知道阿布必在附近,几乎是意识不到此人存在的。
她眼神示意向人群。
阿布立即会意,摩拳擦掌般的把炭笔的笔尖折断,换了新的。
他真想大喝一声:得嘞,大长公主您就瞧好呗。
那些被蒙蔽的,跟着起哄架殃子的普通人不理会,明显挑事的奸细一个也不放过。
我厉害的阿布曾在百万军中取上将之画像,并按图索骥,追踪这位上将的时候还随手顺了他的荷包。足有五十两银,让他请军中同僚们连吃了三天花酒,一次点十个姑娘!
就问你豪不豪!
所以,这点小场面基本不算啥。他必定会把带头闹事者清清楚楚画下来,然后再秋后找他(她)们算账!这种事是肥差,他最喜欢了。
正在内心给自己加戏,自吹自擂,人群中已经有人喊道,“听闻大长公主府里藏匿了天花病人,不知是也不是?”
赵平安眯起眼睛。
叶家这是下定决心要置她于死地啊,连病症都准确说了出来。虽说其真实性可以用来吓唬无知民众,但也泄了幕后主使的底。
但明知如此而为之,那就是对方打算鱼死网破。
也是,只要她这条鱼死了,京城各方势力谁会冒着被牵连的危险,为着一个死了的大长公主申冤?何况她一死,遗诏的事十之八九就黄了。
她的价值,不过就是因为皇兄的遗爱。
那时叶家就能全身而退,至少不会伤筋动骨。那时也只有穆远会伤情,暴怒,但他哪里拧得过他那见风使舵、野心勃勃的父亲。
她死了,白死!
她死了,叶贵妃和叶路做的蠢事就能抹平了。
至于天花疫情,可以趁着没暴发之前,迅速把有可能染上的人隔离。这些达官显贵,是不会管百姓死活的。可百姓呢,在这节骨眼上也愚昧的分辨不出事非。
这必定是叶良辰的手笔,叶家那两个蠢货儿女背后捅刀子的事做得没这么熟练。但,叶家的良知再一次刷新了她的底限:大疫之前,他们还是要先保自己。
岂不知大家都像同一个鱼缸里的鱼,能跑到哪里去?岂不知天花若这么好防治,当年欧洲也不会死了这么多人,惠州又怎么可能焚城?!
他们如此自私自利,没有长远的眼光,若大江落在叶家手里,那就真的离亡国不远了。
其实这些搞党争的狗东西不都是这样吗:我不管国家会不会灭亡,我只要你不能赢!
真是混蛋逻辑!
“大长公主,请您交个实底吧!外头说的,是不是真的?”看赵平安沉吟,有人催促。
“隐藏之事,没有。”赵平安又深吸一口气并上前一步,站在众人最前头,最高台阶的边缘上,镇定地说,“但是天花病人,有!”
嗡的一声,人群炸开了锅。
“你这是想害死我们吗?”人群中有人愤怒地叫,连尊称也不用了。
“对,你这是要害死全东京城的人啊。天花多可怕啊,得上就是个死!”
“让她把人交出来!”
“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这女人为了赢得善名,居然不顾别人死活。我大江的皇族若都是这样,百姓可还有活路!”这话,就太诛心了!
“放肆!都闭嘴!”白公公上前大喝,因为用力喊,声音更尖细,“无知小民,你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挑唆得冲击大长公主府。这是什么罪?等同于谋逆!你们一个个都想死吗?想杀全家,诛九族吗?!”
他声嘶力竭,倒有几分气势。底下的人群一窒,但立马就有“有心人”回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这些贵人还以势压人。哼,怎么都是个死,难道不许我们自救么?”
“大长公主明知道自己府里有人得了天花,她自己也承认的。可是她居然密而不报于官府,还封了府,封了城。这是要我们全东京城的人陪葬吗?她这是安的什么心!”
“对,把病人交出来!”
“她若不交,我们进府去抢!”
“是是,听说病人都是犯了痘神娘娘的人,把人抓起来烧死,这个疫症就解了!”
“大家来啊,进公主府,把那天花人找出来!烧死烧死!”
“只烧死那个天花病人有什么用?天花会过人的,而且很快。当年惠州,全城都被过了病气,全城人活活烧死了啊。现在这府里,只怕人人都有疫症!”
第152章 我不能退
此言,令众人惶恐更甚。
“那怎么办?”有人哭了起来。
“大夫说了,只要没憋出痘来,没长红斑就没过不了人。”有人大声道,“趁着公主府里的人还没发作,全部抓出来烧死!那样东京城就有救了啊,大江国就有救了啊。”这位还上纲上线,把暴动说成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