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当缩头乌龟以来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她以为不去触及,不去深究,这道坎就能慢慢过去,她觉得只要她真心付出,只要他还愿意接受,她就有无尽的动力,把他这块冰山融化掉。
但事到如今,结果却是剃头挑子就她这头热,在没有他的明确表态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她想着,他要否定,她就死了这条心,他要是承认,那么,她才能有继续下去的决心。
白笙安怔怔的看着她,眼尾轻轻的上扬,眼神却是坦荡一片,既没有被逼问的尴尬,也没有被冒犯的恼怒,面色沉静,镇定自若中透着点漫不经心。
就在苏瑶揣着狂跳的心等着他的回复时,他的手机却突然铃声大作,他接起来,低低的应了一声,之后就跟失忆了一般对她刚才的话绝口不提,只说了句:“局里有事,没法送你了,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苏瑶听得出电话那头的大嗓门,咬牙切齿的在心底骂了句,孟凯文,你大爷的!
她目送着白笙安挺拔爽朗的身影从影影憧憧的花瓣下轻轻移开,晃神间,突然感觉头顶一沉,她微一抬头,正好对上他黑漆漆的眼眸,他揉揉她的发顶,语气比平时多了丝久违的柔和:“乖乖的,别胡思乱想!”
那一刻,他的眼底流光溢彩,映着脚下清澈的流水和繁复的花瓣,带着乱花渐欲迷人眼般的诱惑,璀璨夺目,摄人心神。
待他离开之后,苏瑶还没回过神来,她委屈的扯着餐布,脸颊红红的想着,这人真是太讨厌了,动不动就使美男计!
白笙安走后,苏瑶百无聊赖的到处晃,最近陆霖又面试了一家漫画公司,听说是几个热爱漫画的大好青年创立的,陆霖那一身无处安放的热血瞬间熊熊燃烧起来,势必要为祖国的漫画事业发光发热,当下工资福利这些世俗铜臭的东西全不考虑了,毅然决然的投入到建国大业中,沉迷其中,废寝忘食。
有时候,苏瑶真的很好奇,陆霖这个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入不敷出的家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不知不觉就遛达到了他投身的这个伟大事业门口,公司不大,其实就是一个大点的工作室,叫风之岛,装潢风格和名字一样透着酸酸的文艺气息,比起死气沉沉,模式化的漫画公司,这里确实很青春,适合年轻人追逐梦想。
见门开着,她象征性的叩了叩,之后往大厅走了几步,一个打扮的很二次元的姑娘问她:“请问你找谁啊?”
“陆霖在吗?”
“哦,陆大老板啊!在呢。”说罢,二次元美少女扬声冲一个不知名的方向喊道:“陆老板,有美女找你!”
“说了叫我陆霖就行,就你矫情,你要不叫我陆总?”
陆霖在看到苏瑶的那一瞬间,表情有些许的僵硬,但是随即便恢复正常,又成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呵!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苏瑶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心口有亟待喷发的怒火,却四处奔涌找不到发泄口,她又哪有资格责备陆霖呢?
他没有刻意隐瞒身份,他不务正业,没有固定收入却依旧大手大脚的花天酒地,他考究的穿着,奢侈的腕表,所有迹象都在表明,他是个24k如假包换的富二代,只是她被他真诚阳光的外表所欺骗,一直没有深究而已。
她想责怪他,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不坦诚相告,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满是苦涩,白笙安不也照样欺瞒了她许多吗?她连试探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迁怒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她嘴唇嗫喏了几下,什么都说不出来,难得伤春悲秋的想着,她果然是傻的,谁都能骗她。
“苏瑶,你别这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就怕你对我有偏见,毕竟富二代的名声不是很好,我自己作风也不怎么得,凑一块儿那可绝了,你指定不乐意理我了。”陆霖可怜巴巴的解释,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挨了骂的小狗,让人发不出火来。
“……”苏瑶踮起脚揉揉他的脑袋,他配合的低下头任她揉乱他早上刚打理好的发型,见她表情恢复了柔和,他才腆着脸道:“吃饭了吗?我还没吃,最近这破地屁事真多,忙的我四脚朝天。”
“我吃了。”苏瑶老老实实的回答。
“跟白笙安!?”陆霖声音高了八度,语气格外不满,眼底咕嘟咕嘟的冒着火星子。
“嗯,他今天约我吃饭。”
“呦呵,没谈什么好事吧?要是他让你乐了,你还会宠幸我?别是又受了什么打击了吧!”
陆霖捧着她胖胖的爪子,幸灾乐祸的说:“是不是给你破案了?一本正经的推理你这伤是哪来的?”
苏瑶有气无力的回答:“差不多,他说不可能是贝希文干得,贝希文是个好姑娘,干不出那么小人的事。”
“贝希文?他们律所那女的?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就那阴森森的气质,我光看着就瘆的慌,大概他俩是一类货色,都是缺点阳气,跟黑白无常似的,所以他看她多了一份同病相怜的感觉,加上人家是老员工,包庇一下实属正常。”
“你也这么觉得?”苏瑶终于找到了知音,刚才在白笙安迫人的压力下连她自己都觉得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这会儿听陆霖这么说,心底才觉得舒坦了些。
“我当然这么觉得,不管她是什么人,哪怕是神仙下凡,我也会向着你。”陆霖顿了顿,突然抬头正色道:“因为我喜欢你,关心则乱,懂吗?我会首先考虑你的安危,而不是分析什么劳什子的受伤过程,有屁用啊!”
“……”苏瑶心底酸酸的,半天不做声,陆霖继续下猛料:“都这么久了,你还执迷不悟啊?白笙安压根就不喜欢你,不是我挑拨离间,你自己琢磨琢磨,你觉得你像是谈恋爱的状态吗?除了智商如期降低外,其他的没有半点改变。你要是能幸福,我也就坦荡荡的撒手,但你要是不幸福,我就是挖白笙安家祖坟,也得把你挖过来,你揣着小心脏好好等着吧!哥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我还没进他家祖坟呢!”
“口误口误!”
陆霖直抒胸臆之后就拽着她去吃饭,苏瑶捧着爪子说吃饱了,他把她的脑袋当木鱼敲:“你吃饱了哥还饿着呢,陪我吃行不行啊!”
陆霖虽然是个地道的富二代,但是常年在基层摸爬滚打,早已经没了那些讲究,端着碗面咕噜咕噜的开吃,很接地气,不像白笙安,骨子里的优越感越演越烈,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中,都始终保持着高人一等的节气,说实话,和白笙安在一起,苏瑶很不自在。
吃完了面,陆霖把脸从碗里抬起来,深深地看着她,开口的时候没了一贯的吊儿郎当,格外的正经:“苏瑶,去问他吧!问他喜不喜欢你,问他把你摆在什么位置,爱情不是两人搂搂抱抱就作数的,得两情相悦,心心相惜,单方面的付出迟早得垮,与其这么要死不活的拖着,倒不如早点把话说开了。”
说完,他眉眼突然变得轻佻,舔了舔嘴角的汤,嘿嘿的笑:“甩了他,我才好尽快上位啊!”
陆霖一路把苏瑶送回家,下车的时候,他再次郑重其事的强调:“记得我说的话,早点给自己一个交代,这样不明不白的算怎么回事。”
他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引擎发动的轰鸣声中,隐约的,苏瑶竟然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沉重和不甘。
苏瑶捧着自己胖胖的爪子,暗自下决心,等白笙安空闲下来,她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她这边厢兀自忐忑烦乱着,白笙安却是无暇顾及这些儿女情长,因为案子又出现了和陆岚同样的情节。
据孟凯文他们的调查,死者李芳茹是个单亲妈妈,育有一子,今年刚五岁,孩子的父亲至今不明,李芳茹对这个孩子除了没有尽到一个母亲该有的责任外,还经常殴打虐待他,后来邻居看不下去,报了警,公安机关出面把孩子送到了孤儿院,李芳茹因此还被拘留了一段时间。
他们来到了孩子所在的孤儿院了解情况,院长领着他们远远的瞧了那孩子一眼,因为长期的虐待殴打,导致孩子的身心都受到了重创,他身体孱弱,眼神战战兢兢,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早没了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朝气与活力。
“警察送他过来的时候,你不知道孩子被打成什么样,身上都是烟头烫下的坑和大片大片的淤青,瘦成了一把柴火棍,手筋被挑断了,吃饭的时候连筷子都握不住,看的别人心都在滴血,但那个女人只关了几个月就放出来了,说是证据不够。从出来到现在,她连孩子一面都没见过,我们都恨的牙痒痒,但是又能怎么办呢?没人能凌驾于法律之上,我们再恨,也不能扒了人家的皮,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孩子总算不用跟着她遭罪了。”
听她说完,白笙安眼神暗了暗,但是什么都没说,孟凯文倒是义愤填膺的和那院长一起讨伐这不负责的恶妇,围观的群众也凑上来,一时间群情激愤,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使者,恨不得替天行道。
白笙安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心里想着,那凶手大约也是这么想的,处置漏网之鱼,凌驾律法之上,自以为是,不可理喻。
“人都死了,怎么?鞭尸才能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