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吗?”
宫爵并没有顺着宋依然的话说而是自然而然的换了话题,毫不掩饰的恶意直逼宋依然而来。
“不止难过,还有痛苦愧疚和自责。恨不得当初死的人是我,如果你的曦儿还活着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发生。宫爵,如果你有本事就让时光倒流,让我变成死的那个。或者,干脆杀了我。”
宋依然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漫长的一段话却没有丝毫的情绪。是归于平静的死寂,仿佛过尽千帆历经沧桑,什么都没有剩下的感觉。
电话另一端的宫爵死死地握紧了手机,一向云淡风轻的脸上阴沉的几乎要滴出墨汁来。
不是这样的,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可是这些话宫爵说不出口,只能千万遍的在心底徘徊。越是内心波涛汹涌,表面就越是冷静。
“可惜,时光不会倒流。曦儿最终还是死了,是被你害死的。而你,还活着。”
宫爵的声音冷漠无情,如同一柄利剑狠狠的刺入宋依然的心脏深处。她勾唇露出一丝苦笑,闭上眼睛任由酸涩把自己埋葬。
“对啊,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我真的会还的。你不用担心,我说话绝对算话。”
“最好不过。那么,三天后见。”
宫爵说完就挂了电话,宋依然收起手机。明明站在阳光下却觉得彻骨寒冷,仿佛置身冰窖。
不知道站了多久,宋依然这才仓促的收敛起脸上的表情。一转身却看到厉少炎就站在自己身后,背光站立着,整张脸都在阴影里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然而此刻他的周围正散发出浓浓的低气压,如同浓稠的黑夜,将宋依然整个包围。
她不知道厉少炎站在这儿多久,却知道他肯定是听到了自己刚刚的话。
四目相对,宋依然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怔怔的看着厉少炎,努力的想要从那张俊美的脸上看到表情。
浓重的阴影仿佛是厉少炎的保护色,他不言不语也不动,静静地看着宋依然。
“你都,听到了吧。”
长久的沉默之后宋依然终于开口,她很佩服自己居然还可以笑出来。然而不笑又怎样,那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她逃不过的。
“我并不是有意听到的。”
厉少炎缓缓开口,语气冷冻得掉渣。锐利的黑眸落在宋依然的身上,仿佛要把她看穿。宋依然知道,自己再也逃避不下去了。
“聊聊吧。”
宋依然叹了口气,虽然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跟厉少炎说那件事。可事到如今,她除了坦白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的选择。宫爵说的对,厉少炎是另一个当事人,他有权利知道事情的始末。
“小九在楼上。”
厉少炎的意思就是他们俩可以去谈谈,宋依然点点头,径自往前走去。阳光很暖,她却觉得很冷。明明已经组织好语言的,她的脑袋里却乱成一锅粥什么都想不出来。
两人一路沉默着,然后走到医院的一处花园凉亭里。
没有人,正好方便了他们。
坐在长椅上,宋依然微垂着睫毛,脸上的表情有一半隐藏在阴影里。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沉寂的味道,莫名的,让厉少炎觉得哀伤。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宋依然,既心疼又愤怒。
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
时间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十分钟。谁知道,谁又关心。他在意的只有宋依然,只有她要说的话。即使漫长的等待也无所谓,只要他能够知道自己在意的。
“四年前,小萌和小宝只有两岁的时候,k组织抓走了他们。想要以此来威胁我,让我接下杀了你的任务。”
宋依然平静而缓慢的说着,厉少炎闻言却在瞬间散发出浓浓的戾气。俊美的脸上仿佛覆盖了一层冰霜,阴沉冷漠锐利嗜血。
他不知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曦儿她,也是k组织的杀手,同时也是宫爵的青梅竹马。被指派了任务的人,还包括她。我跟曦儿平时的关系还算不错,至少在k组织里,除了林雪彤易小九和付子烈之外是关系最好的那个。”
曦儿,那个总是天真活泼对什么都保持巨大兴趣的小女孩儿。
在做任务的时候永远都是冷煞锐利的,然而一旦任务结束就会变成天真活泼的邻家小女孩儿。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她的身上完美融合,丝毫没有违和感。
“因为我曾经拒绝过一次,所以他们才会把小萌和小宝抓走。当时没有人知道你跟他们的关系,曦儿在知道孩子们被抓走之后就去找了我。她说如果我不接任务就让她去。”
厉少炎侧头看向宋依然,她微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哪儿。浓密的睫毛颤抖着,像是蝴蝶的羽翼。
她看起来格外脆弱,厉少炎忍不住伸出手握着宋依然的。触手的冰凉让厉少炎狠狠的皱紧了眉头,不由自主的握紧再握紧。
“我让宫爵把曦儿带走了,我不想让她牵扯进来。我打听到孩子们在哪儿之后就打算去救人。当时我并不知道那其实是个陷阱,不过庆幸的是,最终我还是把孩子们平安带出来了。”
“那你呢?”
厉少炎蹙眉看向宋依然,语气锐利,不容拒绝。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手心不自觉的渗出冷汗。黑暗的记忆仿佛下一秒就会挣脱,然后把她牢牢地笼罩着。
厉少炎的心底一颤,心疼溢于言表。
“乖,如果太痛苦就不要说了。”
“我被注射了药物,很长一段时间精神都混沌不清。在那段时间里,我杀了很多人。k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参加训练的孩子,从周边国家抓来的无辜路人。每天每天,痛苦和自责如同跗骨之蛆。然而被药物控制着,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宋依然的声音轻轻地颤抖着,一字一句说的极慢却格外清晰。
厉少炎忍不住伸出手,把人牢牢地抱在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微微侧头亲吻着她的耳垂。
“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