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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九洲清晏出来,绵宁脚步走得极快。
五州在后头一路小跑都险些要跟不上。五州心底下明白,阿哥爷这怕是不高兴了。
阿哥爷来给皇上请安,他这个皇子跟前的太监自靠不了前儿,都是在外头太监值房处候着,故此阿哥爷在皇上跟前遇着了什么事儿,他也没能全都知道,只是凭一点儿动静,再加上自己的猜测去。
“阿哥爷,爷……您走慢点儿。”五州加快脚步追上去,小新提醒着,“您这么着,奴才都能瞧出来是您不高兴了。那御前的人,哪双眼睛不是贼着呢,他们如何看不出来呢?若有那多嘴的,再到皇上面前去胡说八道去,那便不好了。”
绵宁便叹口气慢下来。他从小就是谨慎的人,这会子要不是实在是被绵恺给气着了,他也不至于这样儿。
——这个绵恺,都是生为皇子的,性子里却半点都没有谨慎一说,便是在汗阿玛面前呢,也敢凡事都口无遮拦去。
而他自己,终究因为年纪,因为天生的性子,而没法儿做到那般直率去。故此在绵恺的牙尖嘴利之下,他都只能哑忍,没法儿回嘴,这便叫自己一直都处于被动的境地。
他十分的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个弟弟,打小儿就跟他不亲;只是他却也没想到,这个弟弟刚十三四岁,就已经要与他当面就这么直接顶撞了。
如今绵恺还小呢,倘若再长几岁去,或者说到来日……绵宁想到这儿都忍不住直皱眉头。
说实在的,这绵恺的性子倒是颇有几分像十七叔。可是十七叔是汗阿玛的亲生手足,故此不管十七叔怎么荒唐,又或者是宗室和大臣们如何弹劾,汗阿玛都并不真的往心里去;这便与绵恺和他的关系不一样了。
汗阿玛能姑息十七叔之处,他却做不到以一样儿的态度来对绵恺。
——即便,他是她的长子。
甚或,还要反过来说,就因为他是……她的儿子!
他幽幽回眸,瞥了五州一眼,“你说,禧恩……终究可信么?”
五州吓了一跳,因他方才没在阿哥爷跟前,便也不知道有三阿哥绵恺也替禧恩说好话的这档子事儿去。在他脑海中,只有今儿早上阿哥爷才终于得了禧恩的投诚之事,怎么一天还没过囫囵呢,阿哥爷忽然就问这么一句话了?
见五州有些发愣,绵宁这也才寻思过味儿来,叹口气,将方才的事儿简单与五州说了说。
五州便也跟着皱眉头,小心地问,“……照阿哥爷所说,奴才听着,仿佛是禧恩大人在来求阿哥爷之前,倒是先去的三阿哥那边儿送荷包?”
绵宁眯了眼,缓缓点头,“没错。他是我跟老三这两边儿都求了,而且是先到的老三那儿,回头才到我这儿来的。又或者说,他都有可能不是直接去的老三那儿,而是到了小额娘宫里去……”
“依你瞧着……怎么着,是不是在他心目中,终究还是小额娘和老三那边儿更要紧些;到我这儿,反倒成了退而求其次了?”
五州也有些咬牙,“奴才自不敢多嘴。只是,奴才倒也忖着,这中间儿毕竟有人情世故——在皇后主子那边,他有现成的睿亲王福晋这一层关系,又有当年皇后主子对他的种种抬举去。”
“而到阿哥爷这儿,奴才瞧着,仿佛也就新福晋这一层……况且新福晋毕竟这还没进门儿呢。”
绵宁倏然抬眸,紧紧闭上了眼睛。
“你说得对,便是有佟佳氏这一层,那也毕竟还隔着日子呢。以他这样的人,必定是要先抓住眼巴前儿的,对于以后的事儿还得保持着观望去。”
是啊,他给禧恩的,虽说是那么美好的愿景,可也毕竟从目下来说,都还只能是空许愿;眼巴前儿来说,他给不了禧恩什么现实的去。
他便笑了,笑得有些苦涩,“是我操之过急了。眼前,这个人无论说什么,还都用不得。总归得等来日,至少也得是佟佳氏进宫来之后再说……”
绵宁心下凉了下来,眼神便也跟着冷了,“那便眼巴前儿就也先远着他些儿!叫他明白,我赏给他的恩情,不是他想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
五州小心答应,“奴才记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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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宁这边厢说不搭理禧恩了,可是那边厢禧恩也不敢照绵宁的面儿了。
禧恩这般,却不是因为这次火镰荷包的这件事儿,而是六月底忽然曝出了绵宁那位死了的舅舅盛住的不赦大罪来!
事情的来临,有些毫无预兆,只因为只是个极小的人物给挑起来的——原是京中一个砖瓦商人,名叫孙兴邦的控告内务府的笔帖式双福,说双福在给皇上修建陵墓这一吉地工程期间,短了他的砖瓦款项去。
这事儿便经巡城御史,上奏给了皇上。
因这事儿干系到了皇上来日的长眠之地,且就发生在皇上心底下原本正为了马上到来的五十岁,开始有些对寿数之事烦恼的节骨眼儿上。皇上不但亲自过问此事,而且派出了军机大臣会同刑部官员,严厉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