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之便是辽帝,虽说他嘴里叫着他父皇,但心里到底没有办法像待他母亲那样带他,皇家无父子,辽帝对他的宠爱也不过建立在威胁不到他的情况下。
当然他母亲的心情他也能理解,辽帝在世的时候对他母亲确实是不错的,虽说后来几年辽帝更爱鲜嫩的新人,他母亲保养的再好,也近四十了,跟小姑娘比不得,但纵观他母亲进宫后一路的历程,基本上是没有怎么吃过苦的。
不过要说他母亲对辽帝有多么深刻的感情,那倒未必,他母亲进宫时才十三,十五岁得宠,而那时候辽帝已经四十多了,保养得再好那也是父亲甚至爷爷辈,如何真情实意爱慕的起来?
更何况辽帝对他母亲也只是宠而已,他母亲并不是那类一味沉迷情爱看不清局势的女人,她的病更多是因为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隐忍和苦楚在轻松解脱后一朝爆发,加上背井离乡的无奈,辽帝去世只是最后压垮的那根草,不管怎么说,好歹也做了二十多年夫妻,不可能没有一丝感情,虽说她算起来只是妾室。
等缓过来,刘愿正式开启了他计划已久的新儒之战。
这件事他谋划已久,可以说从跟元清帝他们坦白身份后就在策划了,他虽说没有什么称王称霸的野心,但总归是希望这个与华夏同枝的世界越来越好的,科学技术方面他给不了支持,但却能从根上改变社会发展进程。
而这个要解决的根自然是儒家。
若像他原本的世界一样,再让儒家掌控王朝,恐怕不管他们攀了多少科技树,到头来还是会被腐儒误国。
这些年他一直明着暗着发表各种文章,什么论语新解、学说解读等等,一点一点从边边角角逐步侵蚀,虽撼动不了儒家根本,但多少改变了一些儒生的思想,像京城长安学院和如今江南长安学院里教学的儒生便是,他们虽未完全抛弃儒学转入新学,但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分辨。
事实上,他内心深处更希望别说是儒学,最好连封建帝王制都一同消除,不说民主社会,至少也达到君主立宪制,不过这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有生之年估计是看不到了,只要元清帝还活着,就不可能放弃权利,再者他要想完成任务回家,还得靠他。
而且这种事太遥远,还是先考虑考虑怎么应对那些儒生,在长安城好歹还有陛下撑腰,江南这地界各种儒生势力抱团盘根错节,一个做不好,他说不定连命都得折在这。
正头疼着,小厮急匆匆进门来报:“老爷,糟了,诚少爷和东白少爷在门口跟那些儒生吵起来了!”
刘愿顿时头更疼了:“他们两个是怎么出去的,不是说让你们看好他们的吗?!”
这诚少爷是高晏的儿子高诚,东白少爷更不得了,是大魏如今唯一的皇子魏曙,化名赵东白,乔装打扮跟着高诚来了江南。
高诚进入长安学院自然是来撑面子的,以高晏的身份,他的儿子进入长安学院,能帮忙拉来不少生源。
但自打新学正式宣布与儒学对垒,长安学院时常遭到儒生围攻,他的季府也被这些江南儒生盯上了,整日有人来找他下战帖,这里面有真心厌恶新学的,也有心怀鬼胎想要借着他扬名的。
他就怕高诚和大皇子给他搞事,没想到两人还真跑出去了。
二话不说出门骑起自行车就往大门口赶,自打有了自行车,大户人家的宅子地面都重新做了修整,基本除了大门,里头的门槛全都卸了,地面铺平,就为了进出方便。
到了大门口,远远就听见诚哥儿带着怒意的声音:
“……我看在你们眼里不合你们心意的都是奇淫技巧吧,什么为了国本为了大魏,呸,虚伪!”
“你这小儿,我儒家教化万民乃为国本,岂可由得你们这些邪门歪道蛊惑百姓动摇国本!”
“就是,我等当效仿先贤拨乱反正,铲除妖邪!”
“吴先生说得好!我等与先生共进退!”
……
高诚一个总角童子,面对众多愤慨激昂的儒生丝毫不怯半分,撸起袖子道:“你们才胡说!我们新学才是为国为民,哪像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就知道埋头钻研经书,还教化万民,敢说你们读书不是为了做官?”
魏曙冷不丁插话:“这位吴先生,若我方才没看错的话,您方才过来时,骑的可是自行车?”
“还有。”他看着极有礼貌,语气也十分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儒生们脸色连变,“你们脚下踩的似乎也是新学发明出来的水泥路。”
高诚顿时眼睛一亮,得意洋洋道:“好啊,你们不屑新学,有本事不要用新学造出来的东西!”
这怎么可能!
如今吃穿住行,包括玩乐,哪一样没有新学的痕迹,若真让他们放弃,哪有那么简单,就拿脚下的水泥路来说,如今大魏哪条路不是水泥砌成的,就算原本的青石板路也加了水泥凝固,难不成还让他们坐在马车里永远不沾地?
可如今的马车也是新学改良的!
几个儒生脸涨得红,不知是惭愧的还是气的,但那位领头的吴先生显然气得不轻,瞪着高诚胡子颤颤。
正因如此他们才要反对新学,这新学阴险狡诈,竟在他们没注意时悄然渗透,待他们回过神来,发现满城尽是新学的影子,若放任发展,不知会发展成何样。
眼看着要爆发,刘愿立刻上前几步站到人前,高诚见他出来缩了缩脖子,他虽莽撞,但对刘愿这个院长还是怕的,魏曙倒是不怕,但这件事是他们冲动了,闭了嘴没有再多话,诚哥儿要出来,他没法拦着。
刘愿只瞥了两人一眼,给他们一个警告的眼神,转头冲着吴先生皮笑肉不笑:“不知吴先生上门,有失远迎。”
这位吴先生在江南小有名气,在城外开了家书院,有不少学生,这一看就知道不知是被谁撺掇着来找事了,真正聪明的根本不会这样贸然跳出来露头。
不管新学如何,长安学院背后可是有陛下支持的。
而儒生出身的官员和儒生们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如临大敌,真正将新学放在了眼里,毕竟这关乎他们未来的前程,别说这些人读书考举不是为了做官,真正不图名利的名士能有几个。
吴先生横眉冷哼:“你便是那季行走?”
刘愿面无表情:“正是在下。”
当初因为身份的原因,他不方面出面,是肃王分出了一个季行走的名头帮他发表文章,他也没有另立身份的想法,干脆就接着继续,他又不是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不图那些虚名,就算将来留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也幸亏他当初机智,没让肃王给季行走的名字叫愿,不然季愿多难听,虽然季流听着像鸡柳,但再怎么也比季愿强。
吴先生冷笑:“果真是歪道杂学之辈,不识礼数!”
他还道这新学之首多有本事,如今一瞧不过是个及冠不久的黄口小儿,靠着一些旁门手段蛊惑圣上罢了,何谈立学教人。
刘愿压根不想跟他废话,不过是别人推出来的炮灰而已,直接道:“何为杂学?何为旁门?百家争鸣之时,你儒家也不过是百家之一,在它学眼中同样是杂学是旁门,你儒家不知进取,还不许它学崛起?若你儒学真如你所说,何以新学会发展至此?不反思自身反而一味打压他人,这就是你儒学之风?”
近十年的皇子生涯,为他养出了一身气度威严,一字字冷言厉语出来,还真将这帮儒生震慑住。
“你且回去告诉那叫你来闹事之人,三日后我会在城中设下擂台,咱们便来比一比,究竟是儒学强还是新学更强,百姓们更认同儒学还是新学!”
说完也不理会这些人,将高诚和魏曙一手一个拎起进了门。
家丁立刻识趣的关门,护卫排开一列挡在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