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提灯映桃花 淮上 3004 字 1天前

“……”楚河拂袖而去:“别丢人了!”

黄鼠狼庞大的身躯如娇花般颤抖,泪流满面的刚要去追,突然肩膀被人一拍:“——黄市长。”

黄鼠狼触电般回过头,只见相田义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彬彬有礼问:“能打搅一下吗?”

一时间电光乱闪警戒狂响,黄市长全身的肥肉都绷紧了:“什——什么事?”

然而相田义却没有突然暴起拿照妖镜照他,也没有桀桀怪笑着一把掏出金箍棒把他打回原形;黄市长脑补的一千零一种戏剧化场面都没发生,相田义甚至还很有礼貌的笑了一下:“死去的翻译是我们日本人,根据我们的传统,兰玉想在出事的地方为他超度祈福,您看可以吗?”

翻译跳楼的地方是工地上一处半完工的楼层,一半被水泥混凝土浇筑了,另一半的扎铁还暴露在外,离地面大概有快十米左右高度。

这应该是建筑中间的一个隔火层,非常狭窄低矮。楚河弯腰进来以后环视了周围一圈,觉得难为那翻译是怎么踩着扎铁,钻过手脚架爬进来跳楼的——换做个子高点儿的,进来都挤得慌,更遑论跳下去了。

黄市长气喘吁吁的贴在墙角问:“到底查出来什么没有啊?”

支队长拎着几个证物袋,一边擦汗一边摇头:“地面布满灰尘,只有一个人进来的脚印,也可以排除攀爬、牵引的可能性。加上七八个目击者的证词,基本都可以初步断定是自杀了。”

黄市长松了口气说:“自杀就好,自杀就好。”

这话真是太不讲究了,换作平常估计支队长都得笑出来,但此时此刻在这个地方,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升起的念头都是:自杀好,自杀好啊!

从进来起就一声不吭的兰玉在地上画了个五行阴阳符,呈圆形发散状,然后让包括所有警察在内的生人退避,自己坐在了阵中间。这时隔火层里只剩下了黄市长、楚河、相田义和他自己在内的四个人,只见兰玉喃喃念了几句什么,突然圆阵从尘土中骤然升起,发出了五彩的微光。

那光芒流转,如若日环,乍一看非常绚丽堂皇,但看久以后,又让人有种心神俱慑之感。黄市长不舒服的揉揉眼睛,低声问楚河:“你看得出是什么来头不?”

楚河没答话,只见从圆阵中隐隐约约传出鬼哭,不多时一只头破血流的男鬼挣扎冒出头,血淋淋的手一把向相田抓去!

兰玉眉梢不动,抬手啪的一声将灵符拍在厉鬼脑门上。瞬间鬼哭一停,灵符发出看不见的火焰,几秒钟内便把厉鬼的魂魄烧成了飞灰!

“啊啊啊啊——”

最后一缕惨叫随着飞灰散尽而消失在空气里,瞬间五彩光芒暴涨,几乎将阵中的阴阳师完全吞噬了进去!

“这不是祈福吧?”黄市长愕然道:“把魂魄都打散了滋养阵胆,这他妈不是伏魔阵吗?!”

就在他说话的这当口,圆阵猛然变形,变成了一只焕发着白光的巨手!只见那手枯瘦,留着长而卷曲的指甲,仿佛能看见一样在这块狭小的空间内逡巡一圈,紧接着像毒蛇锁定目标一般,突然定在了黄市长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楚河一把拉过黄鼠狼,闪电般拽到自己身后——

那一瞬间他快得简直不像是拽着一个三百多斤的胖子,就在同一时刻,巨手当空而下,硬生生定在了楚河面前!

光芒形成的锋利指甲离楚河的眉心不到五公分,再进一步,就能直直刺进他眼窝里去。

然而楚河连眼睫都没动一下。

几秒钟后巨手一点一点的慢慢撤了回去。光芒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变淡、消散,约莫又过了十几秒,才渐渐消失在了飞舞着尘埃的空气里。

“非常抱歉!”相田义一骨碌爬起来,看样子非常懊悔:“我忘了这个阵只有对术士和普通人才是无害的,对妖的内丹可能会有点损伤——黄市长没事吧?是不是被吓着了?兰玉,去给黄市长看看!”

楚河手一抬,挡住了他。

只见黄市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圆滚滚的胖黄鼠狼,整个身体趴在地上,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瑟瑟发抖。这个姿势看上去就像它在向日本人跪拜一般,偏偏因为四足发软,好半天才勉强发着抖站起来,哆哆嗦嗦的变回了人形。

黄胖子满面通红,尽管一个劲往后缩,但淡淡的尿骚味还是很清晰的传来——它尿裤子了。

“我,我没事,”黄鼠狼无地自容的往后退,“我去换——换个裤子,你们——你们先聊……”

他踉踉跄跄的向外走去,因为神思恍惚,在升降机门口差点左脚绊了右脚,手忙脚乱扶住墙才站稳了身体。

那样子其实是有点可笑的,相田便发出明显噗嗤一声——黄市长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三步并作两步低头缩肩的赶紧走了。

兰玉微微喘息,突然向楚河深深欠身:“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因为它看上去太像人了嘛,”相田接口笑道:“我一下就忘了,其实这个阵法有时还会彻底毁掉妖怪的内丹呢——这样说来,其实黄先生的运气也是很好的啊!哈哈哈哈!”

楚河回过头,很平和的看了相田一眼。

“嘛,楚先生不要见怪,有时候我们是会跟妖怪开个小小的玩笑,但现在时代变了,轻易也不会伤害妖怪的性命……”

相田义的话没说完,楚河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相田义的笑声戛然而止,片刻后轻哼一声:“这下贱的妖物,竟然也有福气镇守在这个风水绝佳的好地方。”

兰玉叹息道:“相田师叔……”

“干什么?”

“掌门令我来协助您,”兰玉迟疑了下,缓缓道:“但并没有说您可以随意令我杀人,所以接下来这一周的事情,您还是尽量自己来吧。”

相田大步走来,一把抓住少年阴阳师的头发:“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并没有退缩,相田瞪了他许久,终于咬牙软下了口气:“你明知道地生胎要七个生灵来祭,我们人都来了,又怎么能退缩?何况这第一个死的是我们自己人,姓黄的有这么个天大的把柄在我们手上,不会有胆子违抗我们的!”

“但……”

“难道你是怕那个姓楚的家伙?他不过是个普通人!”

“一个即将入魔的普通人。”阴阳师沉重的摇头道:“妖怪成魔本来就难,何况是活人入魔?我担心他身后有强大的魔族护持,到时候会很麻烦。”

相田满不在乎,反问:“就算麻烦,你我还怕脱不了身吗?汉唐时的阴阳道本来就没落了,如今的支那,除了那个轻易不得出京的周晖,还有谁是我们密宗门的对手?”

少年阴阳师迟疑片刻,最终才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他的声音几不可闻:“普天之大,你我惹不起的人,还是有很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