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蕴顾不得旁的,先就打开平二老爷的信一目十行的看起来,直看到平二老爷信上说平老太太如今身体已大好了,让她放心后,方松了一口长气。
前世外祖母的大限是十月十五日,如今已是十月二十九日,就算舅舅的信在路上有所耽误,也不可能单边半个月才到。
也就是说,外祖母如今还活得好好儿的,她老人家终于撑过了前世的大限之日,真是太好了!
顾蕴喜不自胜,一边收信一边命如嬷嬷:“赏上下所有人半月的月钱!”
如嬷嬷不由嗔道:“前儿中秋节小姐才赏了大家一个月的月钱,就更不必说素日里锦瑟卷碧几个本就是吃的双份子了,如今不年不节的,小姐还赏她们做什么,纵银子再多,小姐也不该花起来这般没有节制。”
饮绿轩如今已是阖府上下公认油水最多的地方了,小姐再这般赏下去,让府里其他主子怎么办,这不是摆明了将所有主子都得罪光吗?
顾蕴没法向如嬷嬷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与庆幸,便只是笑道:“我高兴嘛,嬷嬷只管散赏钱便是,至多我答应嬷嬷,下不为例。”
早知道如嬷嬷要说她了,不然她也不会只赏大家半个月的月钱,谁知道就这样还是被如嬷嬷说了。
如嬷嬷见顾蕴都说‘下不为例’了,也不好再说什么,自开箱笼取银子去了。
顾蕴方仰面躺到榻上,闭上眼睛继续乐呵起来。
饮绿轩这边无故又散赏钱之事传到彭太夫人耳朵里,忍不住又生了一场气,与齐嬷嬷冷笑道:“她倒是会做人情会收买人心,与她那个死鬼娘一样可恨!”
那可都是她的银子啊,光想想她的心都在滴血!
齐嬷嬷见她又要犯左性,忙道:“太夫人犯不着与四小姐一般见识,当务之急,却是如何将周家小姐给二爷娶进门,待周家小姐做了您的儿媳妇,您还怕没有银子使吗?”
彭太夫人闻言,脸色总算好看了些,点头道:“你说得对,当务之急是冲儿与周家小姐的婚事。”
☆、第五十回 妹妹(首更求首订)
一晃进入腊月,各处的租子开始往上缴了。
侯府公中的各项产业,各个媳妇的嫁妆,祭田的出产收进来还要分下去给族中的远近旁支们……一时间显阳侯府的各处侧门后门都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端的是热闹非凡。
这些本该与顾蕴一个闺中小姐无关的,尤其她得过了小年才满四岁,可今年平氏名下的田庄铺子都得向她奉账了,还有平二老爷用那五万两银子给她置的田庄铺子也到了年底交账的时候,她就算不能将自己对庶务的精通表现出来,却也不能真做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闻不问。
她是成竹在胸,不怕底下人的人欺瞒她,也自信他们欺瞒不了她,如嬷嬷却是忧心得觉都睡不着,无人时不免又哭了一回平氏,若夫人还在,小姐又何至于这般小小年纪,却大情小事都要操心?别家像小姐这么大的孩子,哪个这会儿不正窝在爹娘怀里撒娇,受尽万千宠爱呢?
好在如嬷嬷并没有忧心太久,因为平二老爷于百忙中,忽然抽空来了盛京,为的正是过来替顾蕴坐镇收租子。
可巧儿平二老爷抵达盛京那日是腊八,其时顾蕴正吃宫里赏下的腊八粥。
像显阳侯府这样有实权在皇上面前得脸的勋贵人家,但凡四时八节的,宫里一般都有赏赐下来,譬如端午便是粽子,中秋便是月饼,腊八自然赏的就是粥了,东西虽寻常,要紧的是脸面。
粥赏下来后,顾准与祁夫人在正院对着皇城的方向谢了恩,又好生送走了来送粥的宫监,才将粥分到了各处。
顾蕴前世没少吃宫里的东西,深知宫里的东西也就只是个好看,那味道委实令人不敢恭维,及至腊八粥送了来,她见那粥熬得黏黏糊糊的,又因出锅的时间久了,颜色也不好看,便有些意兴阑珊。
偏如嬷嬷还在一旁好言哄着她,定要她吃净了,“……沾沾皇上和宫里贵人们的福气才好”。
所以见卷碧满脸是笑的跑进来,连礼都顾不得行,便先嚷嚷道:“小姐,二老爷进京瞧您来了!”,顾蕴端的是大喜过望,扔下调羹往地上一跳:“真的,我二舅舅真的来了?太好了,快带我去见过二舅舅!”拉起卷碧便往外跑。
急得如嬷嬷忙上前拦住了:“小祖宗,你好歹洗个脸换件衣裳再去见二老爷也不迟啊!”
顾蕴哪里等得,扔下一句:“我身上衣裳挺好的啊!”拉起卷碧跑了。
平二老爷正由顾准陪着,在前面的花厅里喝茶寒暄,至于一旁被顾准命人请来作陪的顾冲,则直接被他无视了。
二人正说到平二老爷这几日在京中的起居,顾准自是要留平二老爷住下,平二老爷却淡笑道:“不瞒侯爷,平家在京城也有房产,我来之前已命人提前洒扫过,就不给侯爷添麻烦了。”
顾准闻言,不由苦笑,前番之事虽然算是解决了,平家人的态度,却显然已不拿显阳侯府当姻亲了!
他正欲再劝平二老爷,外面忽然传来一管清脆的声音:“二舅舅,您怎么忽然来了?您怎么事先也不给我写封信,我好去城外迎您啊!”
不是别个,正是顾蕴到了。
平二老爷立时满脸的喜悦,几步上前便接住外甥女儿,仔细打量起她来,见她比上次见面时长高了不少,红扑扑的小脸也再不像上次那般皮包骨头,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大了,柔声说道:“二舅舅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顾蕴便顺势搂住平二老爷的脖子,也打量起他来,见他眉眼间虽不掩疲色,精神却极好,也放下心来,叽叽咕咕问起平老太太等人来:“外祖母可好?舅母们呢?还有表哥表姐们也都好吗?”
平二老爷便柔声一一回答起她来。
顾冲在一旁瞧得这甥舅二人亲如父女,不,蕴姐儿连待自己这个父亲都没这般亲过,心里不由一阵苦涩,——可他纵然苦死了又如何,平二老爷与顾蕴压根儿不会在乎!
平二老爷来了,顾蕴名下那些产业的管事庄头们便用不着再向她奉账了。
那些事情顾蕴本就驾轻就熟,跟不跟着二舅舅学都是一样,她便借口每日要打早起来念书,把事情全交给了二舅舅。
她自己则暗中关注起父亲与周望桂亲事的进展来。
彭太夫人既知道了周望桂家世显赫嫁妆丰厚,动心之余,少不得要先打发人悄悄打听打听周家的情况,周望桂性子骄纵,周大人房里连个通房都没有之事她自然也就知道了。
不免有些踌躇,万一这周小姐与她母亲一样容不得人,她的冲儿以后岂能有好日子过?还有梅珍那糊涂东西,纵再愚蠢再无用,也是她的亲侄女儿,那周小姐容不下别人也罢了,若连她也容不下,可如何是好,自己也护不了她一辈子。
然她暗中托媒婆物色的其他人选里,又的确没有哪怕一个条件与这周小姐相当的,不是父兄官职不高,便是家里穷,再不然就是人生得弱,条件与周小姐相当甚至比她好的倒也不是没有,可人家这么好的条件,凭什么给她儿子一个不能袭爵自身又没多大本事的人做续弦?
这点自知之明,彭太夫人还是有的,一时间端的是举棋不定。
顾蕴不由有些着急。
前世周望桂的确二十二岁才出嫁,可她的条件摆在那里,又实在由不得人不动心,万一这辈子她等不到后年便出嫁了呢?且离定亲到出嫁,怎么着也得半年的时间走三书六礼,也就是说,周望桂极有可能后年年初便定了亲,那她岂不是做不成自己的继母,自己岂不是看不了好戏惩罚不了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