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2 / 2)

终于,板子都打完了,有男仆一个个的探过鼻息去,探完了恭声向常宁伯道:“禀伯爷,都死了。”

常宁伯淡淡“嗯”了一声,“既死了,就都扔去乱葬岗子喂野狗吧!”

待下人们应声把尸体都拖走,凡所经之地,全部留下一道道血迹斑斑的印子后,常宁伯才面色不变的看向施老太爷和施老太太,笑道:“奴才们不听话,合该都打死,没吓着亲家老太爷、老太太吧?”

怎么可能没吓着?

施老太爷与施老太太都脸青白黑的,快吓得晕过去了!

他们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便是当初金氏母子三人被沉塘,他们都在一旁亲眼目睹,那也不一样,他们可没看到金氏母子三人被淹死后的惨状,何况恨透了的人,当然巴不得死得越惨越好。

常宁伯府这几个下人却与他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关键就算是下人,那也是几个活生生的人,几条活生生的命啊,就这样转眼之间,就生生给打死了,还死得那么惨,打得半边身子都稀烂,血流了一地……呕,他们真的忍不住想吐了!

忙都捂了嘴,拼命的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看样子,也并没明白常宁伯的真正用意。

施延昌却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他是说张氏这几日怎么风平浪静的,什么都没做,她那样要强爱面子的一个人,又那么疼爱陈嬿的,怎么可能忍下那日那样的奇耻大辱?

常宁伯竟也没叫了他到跟前儿敲打,还对他爹娘这般的礼遇,以往他与张氏但凡闹点小矛盾,常宁伯可都要说他的,这次也太反常了……敢情是在这里等着他爹娘,等着他!

施延昌衣袖下的拳头攥得死紧,本来还很恼爹娘不知天高地厚,非要来什么伯府,这次来了总满意了,肯消停一段时间了吧?

现下也只剩深深的耻辱了。

这便是他出身寒门,官位低微,只能仰仗伯府鼻息的悲哀了,他爹娘再不好,说到底也只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老头儿老太太,虽有小过,却断够不上大奸大恶,常宁伯至于这样吓唬他们吗?

清如当日真是说得太对了,谁有都不如自己有,谁强都不如自己强!

面上却死死的忍住了,看向常宁伯笑道:“家父家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多少肯定会受些惊吓的,大舅兄千万不要笑话儿他们少见多怪。”

又低声安慰施老太爷施老太太,“爹、娘,别怕,不过几个犯错的下人罢了,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是他们命该如此,没事儿了……”

可施老太爷与施老太太已然吓破了胆儿。

之后哪怕已经远离了事发现场,他们眼前仍全是那血肉模糊的一幕幕,鼻间也一直全是浓浓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

以致他们一个在外院,一个在内院,都是心神恍惚,坐立难安,本来是为开眼界才来伯府的,却连伯府到底什么样子,常宁伯太夫人又如何尊贵,一概不知,只后悔他们今日为什么要来伯府,早知道就该改个日子的!

还是浑浑噩噩的辞别了常宁伯府众人,到伯府的二门处上车,迎上盛装之下,更见高门淑媛风范,与伯府浑然一体的张氏似笑非笑的眼神,施老太爷才先猛地醒过了神来,明白了常宁伯为什么偏要选在今日,当着他们的面儿活活打死那几个下人。

常宁伯分明就是在杀鸡给猴儿看,分明就是在为自己的妹妹出气啊,是张氏让他这样做的吗?

施老太爷不敢再如来时那样,让施老太太与张氏坐一辆车,怕施老太太再惹着她了,借口自己喝多了,让施老太太坐到了来时自己和施延昌那辆车上,张氏则独自一辆车。

张氏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上了车,方也就着丫头的手上了车,无声冷笑起来,还真以为她治不了他们了?!

------题外话------

大家的手还好吗?两只都剁了吧?

第七十五章 忌惮(二更)

施老太爷与施老太太回去后便病了,尤其施老太太,当夜便发起了高热,请医问药的前后折腾了十来日,才总算大愈了,想起那日在常宁伯府的事来,也总算没那么害怕了。

不由将张氏恨了个臭死,竟那样吓唬他们,真把他们吓出个什么好歹来,她也不怕天打雷劈?这些日子她病着,她竟也一直不来服侍,简直不孝到了极点!

因此每每见了施延昌,少不得都要哭上一场,施延昌顺势提出要送他们回去,她又死活不肯,只在心里越发恨透了张氏。

只一时半会儿间,却是不敢再惹张氏了。

施府总算暂时清净了下来。

在此期间,张氏派去桃溪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张氏这才知道了金氏母子三人的死因,也知道了施宅让施清如改回了祝宅,卖光了下人,还一把火烧了施家老宅之事,——至于个中经过与细节,施氏族人都不知道,自然也无从打听。

待赏了那打探消息的人,打发了他以后,张氏方皱起了眉头,低声与林妈妈道:“金氏母子三人竟是因金氏通奸被沉塘而死的,难怪死得那么突然,一家人也是绝口不提,半点伤心都没有,甚至还隐含恨意;也不怪他们在桃溪待不下去了,这样的丑事,十年八年周围的人都是忘不掉的,他们哪还有脸再在桃溪待下去?”

林妈妈也是眉头紧锁,“难怪怎么套三小姐的话,她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这事儿让她怎么敢说,怎么有脸说?李丙家的也是,这么大的事,她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到的,却生生耽误了太太这么长时间,生生害太太失了先机,简直该打板子!”

张氏沉声道:“现在再来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是说这事儿哪哪儿都透着蹊跷,老爷就算知道了金氏的死因,自己的爹娘兄弟是什么货色,应该比谁都清楚才是,何以一定要让他们住到家里来,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的也不肯把人送走,他不说送回桃溪,送去庄子上,或者花几两银子,安置到别的地方去总可以吧?却说什么也要留在家中,应该都是让施清如逼的,她也果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林妈妈咝声道:“可不是吗,居然能把这么多长辈都拿捏住,还火烧了自家的老宅……她也真是够有心计手段,够会藏拙的,一藏就是这么多年!那当年的事,她就算小,也应该全部都知道,并且一直记着了?不怪如今样样都拿得出手,老太太拍马都及不上,单这份忍功,就够厉害了,那祝氏倒是养了个好女儿!”

“可还是不对啊,当年她才多大?”

张氏缓缓摇着头道,“六岁还是七岁?就算当年的事她全部都知道并记得,桃溪那地方,还能有什么隐世高人私下教养她不成?就算有,她在老婆子和金氏的眼皮子底下,又是怎么做到瞒天过海的?以前打发回去送东西的人回来,不是说过她被养得很是胆小怯弱,连话都说不囫囵,针扎了都不会喊痛吗?可她现在的样子,你看像吗?她就算一直在藏拙,也不可能一直不露任何马脚,还一出手就把所有人都拿捏得死死的才是,这当中还不知道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

林妈妈深以为然:“太太说得极是,而且我觉着,分明老太爷老太太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老爷也知道,太太要不回头问问老爷?太太既什么都知道了,老爷也没必要为了脸面,瞒着太太了,想来会告诉太太。”

张氏冷笑起来:“他不会告诉我的,‘至亲至疏夫妻’,我和他虽是夫妻,却离至亲且差得远,在他心里,我除了出身以外,只怕样样都及不上祝氏,而在我心里,他也不过是退而求其次,是当年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太太!”

林妈妈忽然打断了她,“且不说这些了,要紧的是,我们现下要怎么办?施清如既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等进了提督府后,只怕更不会听我们的话,万一她真记恨当年的事,甚至会反过来坏我们的事,可该如何是好?伯爷虽向着太太,前儿也为太太好生出了一口气,却也一向敬重伯夫人,若伯夫人咬死了就是不同意二表少爷与大小姐的婚事,伯爷只怕也勉强不了她。”

张氏想到长女的亲事就头痛,揉着眉心语气不善的道:“当年的事与我何干,我可不知道老爷在老家已经有妻有女,都是已经成了亲,老爷才告诉我的,还说祝氏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与我何干?她就算要记恨,也该记恨那罪魁祸首金氏和她那老不修的祖母,记恨她自己的亲爹才是……等等,金氏的丑事忽然就曝了光,母子三人还立时三刻便被沉了塘,不会就是她的报复吧?”

林妈妈也想到了这一茬儿,倒吸了一口气:“太太,还真有这个可能,那她何以要把这么一大家人逼进京来,也解释得通了,就是为了给太太添堵,让太太和老爷夫妻失和,以后家里也鸡飞狗跳的,再别想有清净日子过啊,还真是个阴险狡诈的小贱人!太太,我们不能送她进提督府了,我们得趁早永绝后患啊……”

话音未落,见张氏不说话,只是苦笑,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行不通了,柳少监都见过并选中那小贱人了,她们怎么可能出尔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