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乡_1(2 / 2)

雾乡 虞摆摆 2675 字 26天前

“不行!这是我的护身符,不能随便送给别人。”这本应该是堂堂正正的道理,在阿明口中却说得唯唯诺诺,吞吞吐吐,或许是第一次见陌生女孩的怯生,又或许是初次见这般活泼直爽女孩的扭捏,让他有理也显得理亏了。双方正僵持着,曾阿婆从身后走来,小阿明见祖母来了,便挣脱出来,径直跑向祖母身后,躲在她蓝灰色的衣袖后面,不再说话。

阿婆笑盈盈的说:“这不是谭家的惹娘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妈和爸呢?”

惹娘浅浅一笑说道:“他们在家忙着油坊的事情,我嫌闷,自己出来逛逛。”,她嘴上应着阿婆,眼睛却不曾将视线从阿明身上移开,又继续问道:“这个小弟弟我从来没见过,他是谁呀?”

“他是我的小孙子,曾木明。”阿婆笑着介绍道,示意阿明上去打个招呼。

阿明本能的攥紧了祖母的衣袖,躲在后面更加不出声了。阿婆解释说:“瞧这孩子,大了却认生得很,以后你多带他玩玩吧。”说完,领着阿明转身往回去了。有着祖母的陪伴,阿明放松下来,用快活的语气问:“奶奶。刚那女孩是谁呀?”

奶奶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叹息道:“她就是当年你爸救的那个女婴!”

阿明低下了头,小声说:“对不起,奶奶,让你伤心了。”

奶奶放松了口气,满不在乎的说道:“没关系。你爸其实一直都没离开我们。瞧!”奶奶望着云雾背后烧得通红的晚霞说道:“今天,他变成了晚霞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阿明停下了脚步,眺望天边烧得通红的云彩发痴。他似乎是在想他那从未谋面的父亲,又似乎是在想别的他自己都不甚清楚的事。

经这一面,惹娘心里从此多了一道难以忘怀的淡淡痕迹,心中的少女情愫嚯的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模糊微明的窗口。自那以后,惹娘便时常往阿婆家去;自那以后,阿明和惹娘也成了最好的朋友。一有空闲,惹娘便拉着阿明到处玩耍,窄窄的一字街、高高的月亮坝、苍老的黄葛树、矮矮的石板桥、苍翠的毛竹林都有他们的奔跑、欢笑、嬉戏、打闹。

惹娘的性子更像是个男孩子模样,阿明总是跟在她身后,任这个比他小一个多月的“姐姐”领着,大街小巷地乱跑。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如今,十六岁的惹娘已然担起了家里油坊的重担,她勤劳、干练,把油坊纷繁复杂的活计安排得井井有条。老油坊的工人们都对他连连称赞,说她漂亮大方,精明能干,一个惹娘能顶十个茶坝汉子。每每听到这话,惹娘总爽朗的笑着说:“大伙儿抬举我了,我能出什么力气,你们才是老油坊的顶梁柱!没了大家,我这戏台子还能怎么唱?大伙受累了,晚上请你们吃咂酒去!”。在茶坝,没有都什么问题是一缸咂酒解决不了的,众工友听罢,莫不欢呼雀跃。

不会儿,惹娘就帮着把一整篓的折耳根淘洗干净。惹娘的盛情容不得阿明拒绝,他只好感激道:“亏了有你。要我一个人干,还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嘞!”

惹娘听着阿明如此客气,便半开玩笑道:“你当真要谢我?那把工钱给我呗!”说着,摊开晒得有些黝黑的灵巧小手。阿明不知如何接话,右手轻挠刚冒出柔软鬓角的脸颊,支支吾吾的说:“这……这个……你看我给你多少合适?”惹娘看他呆傻得可爱,便更有兴致了,俏皮的说道:“如果要算,那怕是很多吧,这些年来,我帮你家洗衣、打水、摘菜……估计得值十头牛的价钱。”惹娘掰着手指头作出算计的样子。这可把阿明吓坏,急忙说道:“能有这么多啊!我怕没钱给你,算上奶奶每个月给我十块的零嘴钱,加上我自己攒的那些也不够数……”惹娘瞧他认真着急的样子,不禁咯咯的笑着,她拍了拍阿明的肩膀笑道:“哈哈!我逗你的,你还当真。我们待会儿去一字街吃糍粑去!”听惹娘如是说,阿明才缓过劲,放松了心情,脸上堆起了傻笑。

第3章 第 3 章

一字街是一条狭窄的巷子,因茶坝阴湿多雨,街道两旁的屋檐修得都特别宽大以至于相互连接、层层叠叠、遮天蔽日,如此这般,即使巷子外普降暴雨,巷子内也能不湿鞋袜,街道最窄之处,仅能容一人侧身通过,来往的村民经由此处都要放下背篓、卸下担子,人货分离之后方能畅通来去。惹娘领着阿明来到日常光顾的小吃店里,这家小店的主人是村里有名的“糍粑世家”——李嬢嬢。她家做糍粑已经三代,从记事起便跟着祖母学习糍粑的手艺,双手间已有三十个年头的功力。茶坝的糍粑除了选料讲究之外,最特别之处在于用青石烤至而成。青石皆就地取材,选自茶坝河上游的深山绝壁之处,取石之后,经过錾凿锤敲打磨成厚度均匀的薄片,放到灶火旁烘干数日便可使用。茶坝的小吃每户皆有自家的传承,虽然每所铺子差不多都卖着相同的品类,但每家店都默契的有一两样自家的绝活,比方说,这烤糍粑要数李嬢嬢家最为地道,张阿婆家的烟熏豆腐表皮酥脆、内里醇香,乃是一绝。

惹娘和阿明一人要了一块糍粑。只见李嬢嬢麻利地从簸箕上拣出两个手心大小的圆糍粑,放在事先炭火煨着的青石上。惹娘和阿明都好奇糍粑与青石接触之后的变化,随着温度的升高,糍粑渐渐由扁小变得膨胀,由瓷白色变成淡淡的焦黄,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糯米清香。李嬢嬢从旁边的筐里取出两片竹叶放在案上,然后迅速夹起烤得热乎的糍粑,放在竹叶之上,然后将竹叶糍粑置于掌中,再舀上一勺黄豆面实实在在裹好。

“给!拿好喽,小心烫。”李嬢嬢笑盈盈的说:“你们感情真好啊。这么大了,还能玩到一块。”一边将另一块糍粑递给了阿明,又继续打趣道:“什么时候吃你们俩的酒呀?”

一听这话,阿明羞得脖颈通红,惹娘却在一旁不以为意。阿明臊得语无伦次,急切的说:“吃……吃什么酒?你家开酒铺子的,哪还需要吃别人家的酒?”

这惹娘虽然面如秋水无痕,但听着别人把自己跟阿明往一块凑,内心欣喜万分,沸腾不已,就像要烧开的水,冒着细细的鱼眼泡。她瞧着阿明尴尬的样子,忙解围道:“李嬢嬢说笑了,我只不过和阿明哥投缘罢了,我和他是实打实的哥们。你说是不?阿明哥。”阿明这才缓了口气,忙点头道:“是!是!我们只是朋友。”说完,慌把刚起的糍粑往嘴里塞,不料太烫,立刻又吐了回去。惹娘和李嬢嬢见他如此模样,不约而同的咯咯笑着。

不觉,日头已经西沉,天边留下一抹胭脂红晕。河谷的水汽升腾起来,形成了薄雾笼罩在茶坝的街巷。阿明告别了惹娘往家走去,过了月亮坝再往河上游走就是阿明的家,祖母已经准备好晚饭,阿明推开了有些年代的木门,发出沉沉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