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2 / 2)

南禅 唐酒卿 2650 字 25天前

“他什么脾性与我无关。”净霖说,“但他所做之事确实能解当下危急。”

黎嵘略显烦躁地起身,说:“他能解?那我们数年来在做什么?你眼见一批批的弟子送了出去,结果能活着回来有几个?九天门为血海抛头洒血,为此死伤无数!他不仅嗤之以鼻,而且打定主意要与我们打擂台,闹得天下似如两分!饥民挤在中地,北边他就是不许人进!不叫我们进便罢了,九天门也不稀罕,但已经饿死了多少人,他怎么就不能让出些地来?这样无情无义之人,你能指望他有什么救世之心!”

“北边修渠。”净霖也动了肝火,“如不覆以汪洋之水,任凭饥民涌入,他怎么修,他哪里还有地修?今日你们皆盯着他这一亩三分地,光凭此事就认定他是个卑鄙小人!可他若不这般行事,那渠道何时能成?血海已成了三方围势,我们一退再退,九天门如今还有什么法子?颐宁已经自东调离,东边现下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你们将凤凰推在万民之前,是要他以死抵挡!父亲到底如何打算,我已不欲再探。”

黎嵘陡然转头,说:“你疯魔了!连父亲也怀疑?!”

净霖一滞,说:“我没有。”

“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要再提。”黎嵘踏出几步,“父亲已经大成,九天门与血海必有一战。”

净霖又是一愣,迟疑地说:“父亲已经步入大成之境?”

“若非如此,南下危急关头,我们哪里能坐得住!父亲渡境不易,又逢澜海的事情,近来多凭靠丹药维持,但确实成了。”黎嵘说到此处也忍不住有些雀跃,“还盯着那苍帝做什么?父亲此后便是君父了,位列神首人心所向。净霖,好生听话,行不行?”

净霖却恍若未闻,只说:“可我见着父亲,并非如此……”

“你也才渡臻境,差些火候也是情理之中。”黎嵘说着看向净霖的手,说,“用了药了?幸好没落下痕迹。”

净霖抬手,见手背上的疤痕也消失得干净。他记起昨夜苍霁的摩挲,只稍点头,算作应答。

千里之外。

苍霁立在塔梢,俯瞰北方万顷水浪,无数高墙臣服脚下,长风舞衣袍,他叼了一果,连籽一道吞了。

“主子多年经营,如今渠道已成,眼见冬雪将至,我们要撤水净道吗?”琳琅身披白绒,立在苍霁身后。

“原本不急。”苍霁迎风,“冬日凡人受寒,不便转移,血海一引,容易节外生枝。”

“可是什么事情叫主子改了主意?”华裳从沿边探出头,说,“姐姐,我不想与那小子玩儿,好没意思!”

“你不是稀罕人家么。”苍霁侧眸,朔风间露出的眉眼俊中带煞,凌厉得叫人不敢直视,却又能在转瞬之间变得濯濯舒朗。

“呸!”华裳说,“谁稀罕他?我才不稀罕!姐姐稀罕他!说他是千年一遇的好苗子!”

“是么?”苍霁稍显兴趣,问琳琅,“比之临松君如何。”

琳琅知世故,摸得些苍霁的心思,故而婉转道:“主子休听她吹捧。阿朔入门晚,过去拜得都是些江湖术士,哪里比得了临松君。”

“叫阿朔?”苍霁不在意,“净霖本相天赐,纯心难得,修为精进之快,我至今不曾见有能够与之相比者。你直言无妨,这个小子本相谓何?”

琳琅沉吟未几,说:“不敢欺瞒主子,阿朔确实千年难遇。他天资聪颖,凡所入耳的道理都能化进心里,虽然年纪不大,却很明事理。但是古怪,他到今日都不曾化出本相。”

“聚灵生相。”苍霁说,“许是机缘未到,能得大成者,向来与常人不同。你既然得了这样的徒弟,也算是缘分,好生教引。”

“他见着姐姐,不是撞木头就是栽河沟,存的什么心思?”华裳哼声,“我一看便知!主子适才说,要立即撤水,为的什么缘故?我见那新来的什么陶致烦腻得很,也想早点打发他走。”

“原本不该这么快。”苍霁眸眺南边,“但是九天君已将出关,再不动手,必逢阻挠。”

“他多年不出,此刻出山,必是修为有所精进。”琳琅说,“老奸巨猾,分外棘手。况且深秋将尽,雪要来了,仓促撤水只怕困难重重。”

“让你去撤自然难办。”苍霁笑了笑,却称不上多高兴,“殊冉活过来了么?这一番该是他的功德。”

华裳说:“有主子在,他自然死不了。只是听闻他被镇压于玄阳城中,主子怎么捉回来的?”

苍霁略微挑眉,说:“哄回来的。好生喂着他,他贵重。”

三人正说着,听得下边禀报,说司月监来了。苍霁便提步下去了,他一走,华裳就奇怪地问:“这司月监平素不理修道事,主子找他干什么?”

琳琅叹了声,说:“……司月监管什么?”

“姻缘啊。”华裳踱了几步,古灵精怪地转过头,说,“我知道了!主子看中了谁,人家多半不情愿,他便想请司月监拴个红线,分也分不开了嘛。”

琳琅苦笑,心道苍帝看中了谁,那便是用百般法子也要磨成生米熟饭,迟早要绕成两情相悦,哪里还用得着司月监帮忙?不过是真的上了心,要下了红线拴个生生世世。

她想着,不由地叹一声,看万里波涛风浪起,水雾渐濛群山壑,说:“大业将成,不知结果。我见主子心动神随,已然陷得深。若是他人不知便罢了,可一旦叫人拿捏住,便是万劫不复。龙之逆鳞,虽触之即怒,可也……”

琳琅戛然而止。

可也破之即亡啊。

第95章 叛门

净霖如同苍霁所说,八日后便出来了。他先在九天君门外听训,稍后就去了清遥的住处。东君怕他再疯,脚底抹油先行遁了。

清遥枕在廊下的椅上,铃铛“叮叮当当”地响,她乏倦地听着雪魅细语,却连笑也勉强。

“我有许多哥哥。”清遥对雪魅细声说,“你大我很多,也算哥哥。”

雪魅倚着椅,他面容虚幻,一举一动间都夹杂着雪花片片,与这霜天倒不相违。他闻声爬动,轻轻将头抵在椅把手,望着清遥。

清遥微微笑,说:“我何时能长大?我从来不曾出去过,外边是什么景,我也好想看一看。”

雪魅说:“待你病好,我带你出去瞧。”

“好啊……”清遥怔怔地淌出泪来,说,“澜哥也这般说。”

雪魅跪地去接清遥的眼泪,但他修为浅薄,那泪穿过虚虚的手掌溅在把手。他缩回指,有些不知所措。

净霖缓步入廊,雪魅畏惧他的剑气,伏着地退到了角落。清遥扭首望过去,只看着净霖不做声。

净霖知道那夜吓着她了,便不强求,而是蹲身,说:“九哥来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