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方平翻了翻白眼,继续听着。
蔡京继续道:“好在前些年你搞了钱庄,如今日渐成熟。加之江南东路纸币试运行平稳。往年西北一直最缺少铜钱,混以大量铁钱参与流通,现在打开了对西夏护市,西夏人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接受江东纸币。所以纸币将替代交子,成为我朝缓解钱荒的良法。这些日子本相就一直在思考,该是把《钱法》提到政策层面,进行正式的推广。范子夷如今不在了,以金银铜本位印发相应货币政策的坚实守卫者也就没了。加之,如今我大宋纸币开始流入西夏,且持续放量,大宋倾国仍旧处于钱荒中。于是本相考虑的钱法在于,放弃金银铜本位,方平你的意见呢?”
“坚决不能!”高方平断然否定。
听他那么坚决,蔡京便不高兴了,知他小子是不信任自己啊。
是的高方平不信任他,事关钱政的事,他老蔡已经弄出太多的幺蛾子,早前的钱引、交子、各种大十钱什么的,无不是吸食民髓的恶政。
理论上他的路线是对的,任何政府的最终方向,肯定都是无担保的纸币。也就是一张纸,只以政府的信用背书,而不是真金白银。
说起来蔡京的大十钱还要成本呢,好歹等于十分之三的价值,比后世的那些金融政客厚道多了。
但这里最大的问题在于:控制力。
换高方平上台,最终也是走信誉背书路线。但高方平可以搞而老蔡绝对不可以,高方平辛苦多年建立的金融雏形不能被老蔡给毁了。蔡京最大的毛病是,他的权利依靠阴谋和放纵属下获得。或许在钱政上他心是好的,但他根本控制不住麾下那些权贵和鲨鱼,于是一但于国法层面上放弃了范子夷当时坚持的金银铜本位,铁定在几年之内,大宋的国力又被那群鲨鱼利用漏洞吸食一空。
“相爷,下官无疑冒犯。但这口子真的不能随便开,您真控制不住下面一群人怎么想。”高方平抱拳道,“您需要弄明白的一个真理在于:往前的钱政失败,并不是您政策的失败,而是人事上的失败。钱法时机现在绝对不成熟,叔夜相公将很快离任户部、放手政务。所以钱法不能变,这是一头洪水猛兽。由此带来的通货紧缩当然对大宋有害,但伤害也仅仅是伤害,哪怕经济不增长,也绝对不能进行无量化滥发,不能把这些年辛苦建立起来的公信力废了,这是底线。“
蔡京道:“现在物资爆发,各行各业的增长速度,远超我大宋金银铜开采速度,若继续紧守金银铜本位,不出两年必然造成恐怖钱荒。你以前写的关于金融的策论,本相前阵子空闲时候也看过。你自己说过,印钱需要逻辑。那么本相认可你的主张,现在的逻辑是:你领军从西夏打回了足够的利益,目下从西夏运入我大宋境内的煤炭和各种矿产是货物,也就是印钱逻辑。鉴于西夏接受了纸币,于是我们以纸张支付给了西夏,但事实上造成了大宋多了无数资源,若不把这部分资源对应的纸币印发出来,这就是你策论中说的不匹配和错位。“
高方平苦笑道:“这的确是我的主张,是我亲笔写的东西。但再次强调,这需要参考‘人’的变量。自古人心最难测。我自问也无法真实监控到底有多少煤炭和铁进入大宋,真是进来了,那么理论上当然可以印发相应数量的纸币。但有个致命问题在于,这些东西进入大宋之后就消耗了,煤炭被炉子烧了,铁被制作为各种各样用具。是的我还说过能量不能消失只会转移,烧了的煤炭,消耗了的铁,必然转化为了另外的生产力,而生产力需要货币匹配。但您告诉我,怎么量化这些东西?怎么量化煤炭转化为了什么?唯一可以量化的是:进口煤炭和铁的数据,但那仅仅是一份官僚呈交的报表,我高方平看不见实物,蔡相啊,您真的信任那群人写给朝廷的数据吗?”
蔡京老脸一红,他当然比谁都知道这些东西能否信任。事实上,现在提及要把纸币发行权收回户部进行全国推广、要以“西夏运入的煤炭为逻辑印钱的”、就是那群鲨鱼给老蔡的压力了。
那些人的压力,就是老蔡现在的执政压力。
现在虽然财政改善了,但是仍旧到处等着用钱,为了新形势下的运输血脉,工部提交了丧心病狂的预算申请,要两千七百万贯花五年时间、对现有河运渠道进行开扩和维护,另外还要开辟新运河。进行最大幅度的水利利用。
还有宋夏之战中,高方平往前搞的少年军政策成为了亮眼存在,各行业大发展的现在,少年军技工部培训出来的人才成为各行业抢手货。于是现在大家都想搞少年军了,礼部为此提交了一千多万贯预算申请,打算在全国范围内建立少年军教育制度。
至于枢密院的换装要求就不说了,只说现在枢密院就欠了高方平一千多万账单等着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