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坐着张权、阿洛和骨头,乔佚问得心不在焉:“这村还挺有人气。”
“也不是,那人……和您差不多高,头发也扎个辫儿。”司机小心地看后视镜,“也就是我胆儿大,能接您这个活儿,否则您们就卡半路了。再走就明天早上,什么事都耽误了。”
“为什么?”乔佚问。
“您看看啊,全是男的,出租司机宁开夜路不开罗汉车,就这个意思。天都黑了又是山里,万一您们几个拿出一条绳子把我一勒,我喊救命还是报警?”司机笑笑,“不过也是您们运气好,本来我上午都要回家了,这不,早上去沈家村那个乘客送我一包烟,我就想精神精神再干到半夜。您们不会打劫吧?”
乔佚瞥去一眼。“我像打劫的么?”
“有点,您……看着挺凶啊,不过前面那车是我兄弟,咱们和气生财。”司机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早上送的那人真是好,好久没遇上这么善的乘客了。要不是这包烟,您们就等着吧,明早才有车敢拉。我也是帮您,俗话说帮人如帮己,老天爷都看着呢,给出去的善都是现世报。”
乔佚慢慢听着,想司机口中的那个乘客。和自己一样扎头发又差不多高,不用猜了,沈欲。行,胆子好大,骗自己已经到家了,原来是在候车室里睡了一晚。
“沈家村是什么地方?”乔佚问司机,不动声色去拿车档旁边的烟盒。
“沈家村啊,贫困村,这几年科技扶贫弄大棚才好点。那地方主要是不好进出,您去村里怎么会不知道?”司机专心开车。
“也不太熟。”乔佚把烟盒装进了衣兜,“您开车吧,当心点。”
天完全黑了,沈欲坐在墓前拧开一罐罐头。沈家村的人大多都埋在后山,这几年国家也开始管土地。如果他没有走出去,将来自己死了也是埋在这里。
姥姥说,看不见色也没什么,只要做个好人。沈欲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什么也说不出来。从太阳还在正当中坐到太阳下山。
起风了,山里很静,可他一点都不害怕,恨不得老人出来吓吓他,和他唠叨几句。最后实在坐不住了,不是被风吹害怕,而是沈欲饿了。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沈欲不想骗自己,姥姥走了,这罐头也就只是个摆设,放着浪费。他不能浪费粮食,拿起来吃了几口,可实在吃不出滋味来。
奇怪,明明昨天吃的时候还觉得甜,现在一点都不好吃。罐头吃完沈欲起身,心里说不上难受还是不难受,就是硬邦邦地堵着。
再过一次419生日就26岁了,大人了,没什么扛不住的。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不该经历的自己也闯过祸,还有什么扛不住的?
没有。沈欲掸掸土站起来,深深朝墓碑鞠了一躬。最后一眼没看见,他相信老人是喜丧。生老病死里没有那个病字,姥姥有福气。
黑天,山上没有灯。
沈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去,有灯没灯对他而言都差不多,现在眼病好多了晚上看得更清楚。要是夏天这条路还好看些,有蛐蛐叫,有知了叫,还有蜻蜓蚊子,都是陪他长大的小伙伴。
只是这些都没人知道,就像他从来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怎么来的,更不敢说自己是山里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