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生、林四生。
她并不知道为他们取名的人,是在婴儿时期就知道,双子会在以后的人生里巧合性地殊途同归,还是这只是个巧合。
他们对于欲望,都如出一辙地选择攥在手里,永不放手,哪怕飞来的是刀、是箭、是伤心的眼泪,他们都要牢牢地占有,绝不松手。
欲望,投射到具体的人身上,人便成为一个载体,承载他们自己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她,就是这样一个容器,最沉重的负担是最强盛的生命力的影像,是保全完整的人性与神性,是被压倒、贴近大地的真实存在,在虚无之中慰藉双子、指引超越生命的意义。
佐艾自己也在追求,她以自身为媒介,追求自由,但在剥除负担、剔除情感的过程里,她变得比空气还要轻,她飘了起来,远离大地、远离生命,成为一个半真的存在,在空气中划过无意义的曲线。
他们都在彼此身上追求自己失去的东西,反反复复、不愿松手。
佐艾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触动,都是一个提醒。
他们之所以觉得岩壁上的花动人,是因为他们在岩壁上驻足,而那些花被命运洒在悬崖上,只能向天空迈出一步、又一步;花本身,其实是这样的丑陋。
佐艾换上运动装,扎了个马尾,在天未亮之前去练习射箭。
射箭,因为小时候手长脚长而被挑进队的一桩意外,到现在竟然也有十多年的时间了。
小女孩情窦初开时,她在练习;小姑娘埋头苦学时,她在练习。
她的生活那么简单,除了自己,还是自己。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训练,一个人思考。她没有家庭,形同虚设的父亲、幼年离去的母亲渐渐地和陌生人一样,毫无意义;她没有朋友,她一个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别人保持一些距离,一些不会被伤害、不会去伤害的距离。
但人之为人,又怎么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呢?
无论是哪一个靠近的瞬间,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没有哪一种办法可以检验抉择的正确性,一切都是马上经历,仅有一次,无法准备;生命是一张无法成画的草图,她描摹出大致的形状,那个形状似是而非。
箭教会她的,并不是换取入学资格、赢得羡艳眼光,而是在自我的限制中看见。
她想要去看看,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形状。
院子里的雾气很重,远处的靶并看不太清,于是佐艾闭上眼睛,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动作上,那团流动的白色亮光缓慢地游着,分出几缕依附在她的箭上,微弱地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