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2)

无数细小的冰霜像粉尘一般向外逃逸,冰川崩裂的响声正在方舟的外壳上响起,其中渺小的人类正在齐声呐喊,惶急得如同浮木上的蝼蚁。

生态圈被崩落下来的碎片所击毁,裸露出的真实的天空正是黄昏时分,所有一切都被朦胧在罪孽的血色光芒当中。

魂石连接着所有的晶核,也就是所有植入晶核的异能者们;它仿佛能感应到这些人正在死亡的路上,它在等待着能量回归到自身。

在柳国全身边这么久,利用他收集这么多晶核,白如安的任务,好像也可以结束了。

怀明交代的最后一件事终于办成了。

魂石马上就有足够能量了。

白如安静静坐在柳国全的尸体旁边,好像一个终于卸下了重负的旅人,在平静地看着风景。

他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小乖,好好活着,不要杀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你弄脏你的手。”

☆、第84章 呼唤

这个世上,缺乏力量的人很难做成任何事。乐—文

力量从狭义上来说,是一个人解决问题的武力、智慧、知识和胆识;从广义上来说,还包含有社会地位、名望、金钱资本、人脉和运气。

当时的白如安一无所有,被怀明托付了小小一个包子样的怀麟,还有一段重逾生命的预言。

为了做成这个预言,白如安不惜步步为营,从寂寂无闻的一个小组长一路向上爬。他不但利用自己唯一所长的智慧和知识,也利用怀明的身份,更利用了怀麟为s基地做过的预言。

为了留在拥有力量的人的身边,他用尽了一切方法。

柳国全有这个力量,能够慢慢积攒起异能者的队伍,然后利用这支势力不断猎杀其他人,将大批晶核据为己有——这种力量是残暴、冷血而又无可匹敌的,由其在这样一个末世里,没有什么比它更加有效率了。

白如安一无所有,就只能像借用狂风来行船的人一样,不惜用性命进行冒险,也必须在时间耗尽之前赶到航程的终点。

这条航道孤独无比,只有他一个人在坚持。

最开始的时候,怀明死了,白如安甚至被迫继续研究他的头颅;怀麟那时候还没有觉醒异能,白如安不能也不愿将他继续牵扯进来。

后来开始研究丧尸和异能者的时候,白如安每天都在面对着痛苦、绝望、冷漠和自私。人性之中最黑暗的东西都在生死之间被释放出来,有段时间,白如安整夜整夜地梦见那些人死亡时的模样。

再后来,开始收集晶核。这些梦就变成了他们对白如安的诅咒,极尽阴狠、刻薄,甚至丧失全部人性——这就是仇恨。

白如安背负着孤独和仇恨,继续向前航行,他在旅途中遇到了怀麟。

那个时候。

怀麟是不一样的,他是干净的。——白如安这样想。

白如安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在助纣为虐,他简直不可理喻!——怀麟这样想。

白如安唯一能作的解释,就只有“我没有办法”。

他没有办法,也没有力量。

他杀死了柳国全,将上千人都掩埋在诺亚方舟里,就好像亲自阖上了一座寒冰坟墓的石门,让他们横死其中,为的就只是一枚魂石而已。

魂石现在完整了。

白如安掏出枪,将枪管咽入口中,许久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是一个怎样软弱的凡人呢?

既缺乏解决这些矛盾的智慧,也没有破除所有悲剧的力量,现在连结束自己充满罪恶的生命也缺乏勇气……

当人生走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好像连旋舞在眼前的细小冰花也变得那么值得留恋。

墙的另一边还在传来怀麟的声音:“白如安,你出来啊!我不要魂石,我也不要诺亚方舟,这些人死就死了啊!人类灭亡了有什么必须改变的?世界末日就让它末日……明明这么痛苦了,为什么还要更加痛苦地挣扎?没有用的,白如安,‘辉耀黎明’都已经死了,我们为什么还要挣扎?”

白如安取出枪,低低咳嗽了起来。

他温柔的目光望着怀麟模糊的身影,过了很久,才说道:“小乖,别哭。我是你的长辈,长辈还活着的时候,哪有让小辈出去拼命的道理?”

怀麟痛哭失声,说道:“白如安!你知不知道你死在这里会变成什么?你会是个千古罪人的,你一边帮柳国全,一边帮审判教,最后死了这么多人——假如你一声不吭地死了,你还怎么可能有证明自己清白的时候?”

白如安微微颤抖起来,喘息了很久之后说道:“我是千古罪人,小乖。那些事,全都是我做的。不要救我,不要为我平反,小乖,不值得。”

——怀麟,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你弄脏自己的双手。

——包括我这样肮脏的罪人。

白如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色逐渐平复下来,重新吞入枪管。

该走了,作为怀麟的长辈,不能让他看见自己恐惧到流泪的难看样子。

要平静,白如安,要平静又从容,这样才不会让怀麟更加难过。

他的时日还那么久,总有一天,他会忘记所有这些伤痛的。

一声枪响过后,世界重归于寂静。

占满天空的冰川崩塌的模样,就像整个天空都在寸寸碎裂。

怀麟茫然站立了很久很久,任由这一切在身边静静支离破碎,直到陆星兆重新出现,将他抱在怀里,飞离这个地方。

也许是受到的伤势尚未平复,陆星兆的胸膛没有从前那么炽热。他搓动着怀麟的脖颈、手和面颊,竭力让怀麟失去血色的皮肤恢复热度。

这一切就仿佛上个世界里发生过的,他们在暴风雪里渐渐远离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