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月季:曾陪桃李开时雨
季淑听他说起花醒言来,不由越发凝神静气,楚昭见她神态专注,心中一叹,季淑看他忽地停下不说,就问道:“我爹爹知道什么了?”楚昭便继续说道:“小花……上官秋霜同我真个毫无干系,我同她不过是一些意外,当时我想找个上官家知根知底的人……谁知道那丫头不知道哪里见过了我,就派丫头来问三问四,我见她有些意动,就也虚与委蛇,除此之外,再无他事。”
季淑垂眸,避开他的目光,问道:“你还未说为何你疑心鸳鸯钥在上官家里,上官青又同你说了什么?我爹爹……”说到这里,想到离开东明时候跟花醒言最后一幕竟是不欢而散,不由地也叹了声。
楚昭见她面露落寞之色,便将她双手握了,道:“我同你说的这些,都是四国之间不能言的秘事,只有少数皇族才知道,我如今对你说,也是违了皇族间的密约,可见我的真心,小花,你不要恼我了好么?”
季淑将头转开去,冷哼了声,说道:“你为何要在意这个?我恼恨你或者不恼恨你,又有什么差别?你不还是依旧。”
楚昭说道:“我只是想让你别苦了自己。”
季淑说道:“我该多谢你关怀么?”
楚昭道:“你总是这样,我说过,你恨我倒好,只别为难自个儿……你今儿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叫人做些好的来,好么?”
季淑说道:“不用了,你还说不说了?不说的话,就回去吧。”
楚昭将她的手一拉,伸手环抱了季淑肩头,说道:“小花,别就叫我走,我同你说就是了,上官青也是在酒醉之后被我套出来的话,颠三倒四,只言片语,不甚明白,只说他们家那个佛堂有些古怪,定然是埋着什么宝物,又说上官纬的书房也是,除了上官纬,其他人都不许入内,连上官直都不得入,花相是个精细之极的人,我发觉他跟上官纬之间关系非同一般,起初还以为是因为你嫁给了上官直的缘故,后来却发觉,上官家里,也有花相安插之人,劳花相费心,我这才信里头真有古怪,为怕打草惊蛇,便一直未动,到最后要离开之时,才擒了一人,逼问他们为何在此……”
季淑却问道:“你要离开时候才发难,那么那个人后来如何?”
楚昭面色一愕,而后默然说道:“你偏生连这个都留心到了,是,我怕他泄密,便将人杀了!”
季淑转开头去,也是无语。
楚昭望着她,犹豫片刻,终于说道:“本来我想趁机潜入佛堂细查一番,不料又遇到数人,我知道有人在此,细查却不是上官家的,应该是花相之人,当时我受了伤,且……又因心头另有牵挂,就退了回来,去找你了。”
季淑抬眸看他,问道:“你说你离开时候,遇到了我爹爹的人,你说真的?”楚昭说道:“花相也谋划了很久,这次谋定后动,恐怕已经得手也不一定。”
季淑唤道:“楚昭。”
楚昭说道:“嗯?何事?”
季淑说道:“你说我爹爹为何执意让我留在上官家?”
楚昭一怔,道:“我……我不知。”
季淑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不是不知,你是不愿意说。”
楚昭说道:“小花,花相心底到底想些什么,其实我也猜不透。”
季淑说道:“可是最后你离开上官家之时,我爹爹却在叫人找那劳什子的鸳鸯钥?”
楚昭说道:“我曾想过,或许是东明皇帝的旨意,密使花相如此,只不过……却又有些不对之处,总之此事处处透着诡异。”楚昭说到此,忽地觉得不对,手底下季淑的身子阵阵发抖,楚昭低头,唤道:“小花?”
季淑半垂着头,双眸紧闭,泪却仍不由自主地流出来,说道:“原来我在我爹爹心中,不过是一枚棋子。”
楚昭将她抱住,道:“小花,或许花相另有权衡,你、你不要如此想。”季淑摇头,霎时间痛不欲生,咬了咬唇,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也不曾动。
楚昭抱着她,便轻轻地吻着她脸颊,道:“小花,不管怎样,我会对你好的。”
季淑心里烦乱,却又不曾对楚昭发作,楚昭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掏了帕子给季淑拭泪,又亲去浸了干净帕子,来给她擦脸,又叫人熬了热汤来,几乎是亲捧着喂她喝了一碗,关怀地无微不至。
桌上红烛跳跃,渐渐地便熄了下去,楚昭拢着季淑肩头,道:“小花,去歇息罢。”季淑点点头,说道:“嗯。”又道,“那你呢?”楚昭说道:“我、我可以歇在此处么?”季淑转开头去,低声道:“我……身上难受。”楚昭心头一跳,灯光下看着她,喉头就动了动,说道:“那我不做其他,只想同你睡在一块儿就好,成么?”季淑仍垂着头,静静说道:“我怕你忍不住。”
楚昭听了这一句话,心中果真欲火熊熊,腹部紧紧绷起,却偏仍做无事状,道:“你若不信,就把我捆起来也好。”
季淑本正忧闷,听了这话便忍不住扑哧一笑,道:“真的么?你愿意?”楚昭道:“只要在你身边儿,无不使得。”季淑看着他双眼,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总觉得有些危险,如果你真要留下,我们分床睡好么?”楚昭说道:“非要如此?”季淑点头。
楚昭看着她,呆呆出神了片刻,才道:“好罢,其实我也怕我按捺不住的。”季淑忍不住又是一笑,楚昭却抱着她肩膀,慢慢低头下来,轻声唤道:“小花……”季淑自觉不对,刚要推开他,楚昭却将她环抱入怀,蓦地低头亲吻下来。
楚昭肆意了阵子,到底“悬崖勒马”,虽然万分不愿,可还得“鸣金收兵”,又渴又饿地将人放开了,把侧间的卧榻搬进来,放在季淑床边不远,自己脱了外衫躺了上去。
季淑坐在床边上,床帘子半垂,遮着脸,此刻便往外看,见楚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心里头五味杂陈,却仍说道:“晚上睡得时候老实些,别乱动乱走。”楚昭闷闷地答应了声,又弓了弓身子。
当夜楚昭果真并未造次,天明时候,望着身下那不妥当之物,水火煎熬,便起了身,到了季淑床边,掀开帘子看一眼,见季淑还在熟睡,楚昭便顺着床边慢慢地俯身下去,伸手轻轻摸摸季淑脸颊,生怕吵醒了她,便将力度放的极轻,那粗粝的手指缓缓地滑到她的唇上,望着那饱满的如樱珠儿般的红唇,心里头那把火烧得连天般旺盛。
楚昭极犹豫,却缓缓地靠了前来,双唇微微颤抖,终于落在季淑的唇上,不敢用力,只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来回摩挲。
如此过了片刻,楚昭只觉得浑身十万个毛孔都在躁动大叫,恨不得就翻身扑上床去,将人压了做一场,原本清冷的面色也有些微红,煎熬反复,到底起身走了。
季淑醒来之后,见楚昭已经不在,她松了口气,便又叫人打水,自己洗了个澡。回想昨日重重,那颗心冷到极点,便也不觉得怎样了,索性把一切都压下。
沐浴过后,这连日来赶路的辛劳以及内忧外患的种种才算告一段落,丫鬟们捧了新衣裳来,季淑见衣料轻薄,做的也好,便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府里常备的么?”丫鬟说道:“回娘子,是王爷命人赶着做的。”季淑就不再言语。
换了衣裳,梳妆完毕,又吃了早饭,季淑自忖连日来只是苦呆着,整个人似要发霉,便出了屋子,要到外头去走走。
丫鬟们见她心情似有些好转,都暗暗地松了口气,便带着季淑在院子里走动。
季淑放眼看去,见这王府虽然貌似不小,可是装饰什么的却极为欠缺,院落之中也并没有栽种多少花草,只自己所住的屋子外头,有几丛花,昨儿晚上没看清楚,今日阳光大好,看的仔细,却是几丛月季,散散地生长,又有几丛蔷薇,慢慢地爬上墙,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好看。
季淑边走边看,也不知走了多久,忽地听到有人高声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试试!”声音高亢。
季淑不由地放慢了步子,而这声完毕,却另有个声音叫道:“我说又怎么地?明王爷是你亲爹还是你什么?不过是如我一般,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值当的你为了一句话就怒发冲冠的?”
季淑听这两人似要吵架,便索性停了步子听热闹,却听得先头那个声音说道:“他不是我亲爹,也不是我的什么人,可我就是不许别人说他半个不是,你再说一次,我撕了你的嘴!”怒气冲冲地。
那丫头冷笑了声,说道:“我说怎么了?他或许真个是个丑八怪,不然的话,为何镇日里只蒙着面?这是哪里来的规矩?皇家里头又有谁是这样出格儿的?唯有丑得无法见人才会如此!”
先头那人厉声叫道:“你下作嘴碎地小人,你竟敢诋毁明王殿下,我跟你拼了!”
接着,便是厮打声,叫骂声,以及旁人的劝架声,幸灾乐祸声……清晰传来。
跟着季淑的这些丫鬟面面相觑,只因墙头那边的丫鬟同她们不是一个主子,一时到也不能多嘴,就只低着头做置若罔闻状。
季淑回头,问道:“这里头在说什么,明王是谁?蒙着面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