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2 / 2)

挂了电话之后,我望着空空荡荡的大厅,忽然觉得再有钱也不能买太大的房子,不然平常一个人呆着实在太空旷。

百无聊赖下,我揣着手机在院子里,坐在鸟巢椅上不断晃荡,晃着晃着我居然睡着了,醒来时我看了看手机,已经是半夜,强撑着爬回到床上,那些被打断的睡意,却怎么都续不起来了。

辗转到天亮,我懒洋洋洗漱完,浑浑噩噩拎着包包想自己开车上班,不料一出门就看到李达谦和的笑脸,他一路平稳将我送到了公司大厅。

我客气与李达道谢,打完卡正要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耳边却传来生生不息的八卦声。

“大晚上的还能被查封,肯定是被人举报了呗。得罪人了呗。”

“我听说啊,现场搜出来的仿三星,仿htc的手机整机,货值高达三千万啊,我估计那个组装厂的老板,得把牢底坐穿啊。”

“切切切,你们知道这些算什么。你们知道昨晚被查封那个组装厂的老板是谁不?”

“快说!别卖关子!”

“咱们公司,之前不是跟一个叫中州的大鱼公司合作过吗,我听说的,那个组装厂就是中州的老总开的。中州的老总,是组装厂的法人代表。”

“靠啊,那是谢总监和唐主管一起跟着的客户,幸亏前阵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中州终止合作了。要不然这次谢总监和唐主管,非栽了不可。”

“对对对,你想想啊,中州的老总要是被以制假售假罪搞进去,这么高的涉案金额,罚金肯定他几辈子都还不完,那中州肯定立马倒,到时候几百万的货款,啧啧啧,想想就可怕!”

“我的乖乖,中州的老总,那个张代,他是唐主管的老公啊!前些日子唐主管请我喝过喜酒的!我一时懵啊!”

这些声音不断地缭绕在我的脑海里,被查封,组装厂,中州,张代这些字眼,将我的耳膜震得生痛。

混在电子行业这么四年,我经历过深圳电子市场最残酷的打假行动,当时华强北有一大半的档口被横扫过去,涉案的人员一串串的触目惊心,有大部分的人到现在还为自己当初被利益驱使做仿品手机而伏法着。

只觉得大腿像是被塞了棉花,轻飘飘的没力,又像是被塞了铅石重如泰山,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躯体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又是怎么颤抖着将手机摸出来,来去捣鼓了好几番才将屏幕开锁。

翻到张代的手机号码,我屏住呼吸拨打过去,可我得到的回应是,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我六神无主徒劳无功地一次又一次拨打着张代的电话,可那句“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快要将我的耳朵念叨出茧子来。

再也坐不住,我急急出门打了一辆的士,直奔星河世纪大厦。

让我再次被打入低谷的是,平常这个点早已经喧嚣不断来访人员络绎不绝的中州大厅,现在了无生息,一个人影也没有。

我被一堵冷冰冰的玻璃门堵在外面,心力交瘁。

在焦灼快要将我杀死之前,我形同枯槁坐电梯直下,浮游到了一楼大厅。

就在我浑浑噩噩正要离去之际,汪晓东的声音忽然从侧边响了起来:“哟,那边那个,不是未来弟妹嘛?”

我了解汪晓东就是那种一时一个样的人,所以就算他前一时正儿八经说要跟我做朋友,后面又阴阳怪气的各种揶揄膈应我,我都觉得挺正常的。

拓峰的办公室就在楼上,像汪晓东这般不着调的人上班时间到处晃荡也很正常,但这么大的地方,我能碰到他,只能说我运气太背。

可我现在是真的没有心情去搭理他。

对他视若无睹,我径直往前走,不想汪晓东却箭步过来,张大手,将我暂时拦了下来。

焦虑在心头环绕,我的语气不太好:“你干嘛?让一让,我赶时间!”

汪晓东吹了个口哨:“赶时间啊?你赶着去看守所,给你家张代送饭呐?也是,你得早点送过去,说不定饿了一宿,都快饿死了,奄奄一息的正等你这碗饭救命呢!”

他这话就像是一把尖刀,将我已经脆弱到极点的神经戳了又戳,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

☆、第94章 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自讨没趣

吊儿郎当正了正自己的手表带,汪晓东瞥着我:“唐二,你这样不行啊。你好歹混在电子行业呢,深圳这个圈子能有多大嘛,这一大早的消息都传遍了,你居然不知道?好吧好吧,就算你反应迟钝对电子圈那些八卦韵事没兴趣,但这次涉事的可是你家张代啊,你平常不挺上赶着他,你居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捅破天了?”

尽管我还没有得到确凿的消息,可我风声鹤唳的内心早已经猜测到张代他真的已经出事,我不愿意相信罢了。

现在汪晓东这番话,无异是一记重锤,敲得我脑袋一阵闷响,我只觉天旋地转,只得用手扶住侧边的柱子。

像是有人拿着个机器将我身上的力气抽干,我其实一句话都不想再说,可我看汪晓东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我总觉得他掌握的信息更多,于是我强撑着自己:“你是不是知道张代他现在在哪里?”

汪晓东睥睨着我:“你猜,我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用力地蜷缩着手,声音轻下去:“如果你知道,请你告诉我好吗?”

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表情,汪晓东夸张地用手堆在耳边:“我刚刚好像听到平时拽得跟二五八似的,自尊心强过宇宙的唐大美女,她似乎在求我呢?我听着真爽,说不定她让我再爽多一次,我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若然是往常,我哪里受得住汪晓东这种故作夸张的奚落,我早问候他大爷,然后该干嘛干嘛去了。

可此刻,他就像是我浮游在大海上茫然不知所措,所能看到的救命稻草。

没有丝毫的迟滞,我抬起眼帘直视着汪晓东,语气放缓:“汪晓东,如果你知道张代他现在在哪里,我求你告诉我。欠你的人情,我总有天会还你。”

也不急着应我的话茬,汪晓东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他的目光忽然聚焦投在我的眼眸中:“唐二,让你欠着我这种人的人情,对你来说是一种难堪吧?其实你很不屑与我这种人为伍,是吧?即使我说要与你做朋友,在你看来也像是一场笑话吧?”

被汪晓东这接二连三的问题,个个击中肋骨,寸寸的痛,我有些无措想要避开汪晓东徒然变得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但汪晓东已经先于我一步将视线移开,他咧开嘴轻笑:“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自讨没趣。”

我忽然觉得,自己挺渣的。

汪晓东虽说时不时的不着调,他好歹帮过我挺多次,尽管我每次都第一时间对他表示了感激,而那些感激在当时也确实出自于真心实意,可时过境迁之后那些感激就像是一捧海沙,一旦被风干就吹散殆尽。而我对汪晓东的印象并未因此改变,我仍旧对他存在着偏见,对他存在着不认同,这对他实在太不公平。

不管他为人处世,到底有多幼稚多玩世不恭,可那关我什么事?

至少他对我,虽然嘴贱可他没给我使绊子,还不遗余力地帮我。即使我经常稍有不爽就问候他大爷,也没能阻止他认同我。我之前曾经想从他那里获得的尊重,他早已经通过行动给到我。只是我浑然不觉。

想到这里,我真的汗颜加脸红,就我这样式的人,还敢大喇喇朝他索要尊重。

我踏马的都给他足够的尊重,我凭什么啊?就凭我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