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住张代的手,将毛巾拿下来:“张代,你挺热心。”
一把将我拥入怀里,张代将我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从伦理上来讲,欣欣是我的侄女,我虽然跟张源关系恶劣,但孩子是无辜的。再有,谢云她撑得那么辛苦,却不愿意向张源伸手,她值得被敬重。我能做的微乎其微,其实根本不值得一提。”
尽管张代没有细说很多,但我从他字里行间的语气间,触摸到他情绪的脉络漂浮不定,或者他对谢云这番际遇内心有另外一番翻江倒海,可他却不知道如何说起,他也有自己倍感无力的时候吧。
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只管蜷缩着,用脸颊不断地蹭着他的胸膛,算是回应。
沉默相拥一阵,张代:“这个话题,过了。”
停了停,张代却是万分跳跃:“唐小二,我明天下午要去与曹军碰个面,你想不想一起去?”
纵然我一想到曹军曾经顶着那张老脸,对我极尽猥琐轻侮,就说不上的恶寒,可我仍然想去看看曾经意气风发的他,是如何的落魄不堪,于是我点头:“去啊,干嘛不去?我盼着这天不知道盼了多久。”
张代笑:“好。那明天下午四点左右,我到品博接你。”
翌日下午四点,就跟一定点闹钟似的,张代他大概是怕影响不好,没上来品博大厅,他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在电梯口等我,我拎着包包大鹏展翅似的朝他飞奔而去。
在一路晃荡下,我总算是见到了曹军。
果然羁押的生活,哪怕时间很短,也能轻而易举摧毁一个人所有的意气风发。
脱下那些昂贵的衣服,再脱下那些昂贵的手表等等配饰,穿着看守所统一发放的衣服的曹军,他跟菜市街等等一些市斤出没的老头子没有多少区别,但他眼神里滔滔的恨意,却将他与那些人彻底区别开来。
他凌厉瞪着张代:“你还敢来我面前?你胆子倒是挺肥!”
张代嘴角浮起一抹冷冽笑意:“我自然得来看看你到底有多狼狈。”
对着张代一阵的吹胡子瞪眼,曹军压低声音,却是满满的威胁意味:“等我出去的那一天,就是你的死期!”
神情无恙,张代神淡气定:“属于你的时代,过去了。曹先生,你该醒醒了。”
曹军眼里徒然迸发出凶狠的光线:“你不要太嘚瑟!烂船尚且有三斤钉头,你别以为我曹军这些年都是白混了。不出一个星期,我就会从这里出去,这几天你就好好享受享受,因为后面你享受不到了!”
即使此刻的曹军,他已经身陷囹圄,但他爆发出来的气势,却着实吓我一跳,我一个激灵,在桌子的遮挡下抓住了张代的衣襟。
张代很快勾住我的手指,他淡淡然:“我知道确实有人打算捞你出去。但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只要他敢这么做,我就让他上头条,红遍全国。你大可以看看,他这次会为你铤而走险,还是弃车保帅。当然,你也可以寄希望于他脑子进水拎不清,很喜欢进来与你作伴,他会为你努力一把。”
就像是一个原本气鼓鼓的气球,忽然碰上了一根尖锐的针,就这么轻飘飘一扎,那些气体崩腾而出,没有了那些气势支撑,曹军的身体一个哆嗦:“你!你!你别太过分!”
张代轻笑:“把魔鬼送回地狱,我这算是做好事。”
嘴角也跟着身体大幅度地哆嗦起来,曹军的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次,他那些气势倾巢而出一丝不剩,他用力捏着拳头顿在桌子上,语速慢到极点:“就算景阳曾经让你不爽,但你我双方合作,在利益上我并没有亏待过你,你也可以从中积累资本,你将我拖垮,无疑是断手断脚,你这么做你能收获什么好处?!”
手指曲起来,在桌面上轻敲两下,张代笑得玩味:“只有一些没有尊严的狗,才会叼着别人吃腻了随手扔下的骨头,高兴得忘乎所以。你与我合作了那么久,你觉得,我算不算是一条没有尊严的狗?”
脸色先是乌云密布,瞬间变得铁青,尔后又变得颓气万分,他紧握着的拳头慢腾腾松开,他突兀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把我家景阳,怎么样了?”
曹景阳不见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一听到曹军提起他,我的心一悬,忍不住再扯了扯张代的衣袂。
张代却是不动声色,他神情自若:“他能享受到什么样的待遇,这得看你的表现。”
没有立刻应上张代的话茬,曹军的脸色凝固成毫无波澜的一团,他静默了将近两分钟才缓缓说:“呵呵,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框我。”
泰然自若,张代老神在在:“你怕我框你,你可以拿你儿子的安危赌一把。反正我也恨不得他去死。”
目光死死钉在张代的脸上,曹军的眼睛转来转去的,对峙了小片刻,他像是被抽空了脉络:“我用曹景阳小姨的身份证,在罗湖国贸招行开了个保险柜,密码是162517,凭身份证,指模和密码三项齐全,可以支取里面的东西。那是曹阳集团近些年来合作的资源,这些全部给你。”
不置可否,张代玩味的笑弄得像一场化不开的大雾:“我会好好将那些资源整合起来,物尽其用,不会让你辛辛苦苦拼下的心血付诸东流的,这就当是我给你的回礼了。”
曹军的嘴角抽搐着,他似乎一下子苍老到底,声音里全是沧桑:“景阳是我曹家唯一的血脉,他就算因为骄纵过度,给你添过麻烦,也有我代他受过了,你能不能放过他?”
站起来,张代抓住我的手,他淡淡:“我还是那句话,看你表现。”
丢下这么一句,张代拽着我,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外走。
回程的路上,我还没开口,张代就主动说:“看来,并非是曹军方面的人,把曹景阳给藏起来的。他应该是被除了曹军之外的人,弄走的。”
我:“你今天过来,主要是想确认这个?”
张代笑了:“确实,最主要的是这个。但拿资源,也挺重要的。曹军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他不是纯粹的运气好,他自然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放在国贸的那些资料,应该是他之前合作的那些人的把柄。”
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的声音禁不住提高一些:“啊?把柄?我还以为是客户资料的汇总。”
笑意浓淡相宜,张代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傻妞,在这个世界上,利益和把柄,是最容易把人串联在一起的东西,在某些时刻,把柄的效用甚至比利益的效用,要好得多。”
虽然我不懂生意场上的相互厮杀规则,可我也不是啥也没有接触过的一张白纸,现在听张代这么一提,我想想也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于是我点了点头:“明白。”
张代张了张嘴,他正要说什么来着,我的手机忽然响了。
我抓过来一看,是夏莱打来的。
朝张代示意了一下,我接起来:“夏莱。”
夏莱的声音很是轻快,她问我和张代晚上要不要过去奶奶家里吃饭
示意夏莱等等,我压低声音问张代:“要不要过去奶奶那边吃饭?”
张代耸了耸肩:“你决定就好。”
我想着反正等会也没事,就给夏莱说,我们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到。
时间掐得挺好,我们前脚一到,菜后脚就上齐了,奶奶挺高兴的,不断给我们舀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