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她穿过层层纱幔,将她抱到床榻上。白色的纱幔随风起舞,纱幔上映照着两个人交缠的身影。
易殊看着监视器上的画面,眉头微皱,陷入了思考,之前她写夫差这个角色的时候,总觉得夫差对西施的感情略显单薄,历史上的夫差只是耽溺于美色。而她在编剧的时候,对夫差进行了美化,让他更加深情。这场戏原本只是着重刻画西施成功魅惑夫差,夫差只是耽于美色,并没有亲吻喂酒的戏份。如今这么一想,倒是与她所做的夫差的人设有些偏离了。谢尧这样的改编,其实才是真正符合剧中夫差的内心。
想到这里,易殊眉头舒展,喊道:“ok!”
程清珂舒了一口气,立刻从床上站了起来,使劲搓着手掌,实在是太冷了!原本室内就很冷,再加上鼓风机,真是冻挺了。
刚刚在镜头里她和谢尧看起来很亲密,实际上他们在床榻上并没有碰到对方,只是并排挨着,以借位的方式,拍出那种效果。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抱歉,之前没有和你商量一下,擅自改了戏。”谢尧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披到了她的身上。
他主动找她说话了,程清珂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她裹住衣服,扭过头朝他感激的笑笑:“如果你真的很自责的话,就别生我的气了嘛。”虽然她现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谢尧看着她,语气淡淡的。脑海里想起刚才那个轻薄的吻——即便是生气了,你也已经补偿了。
程清珂并不知道谢尧心中的想法,以为他在闹别扭,于是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求原谅。
谢尧知道,自己若是不说什么的话,她一定会一直纠结这件事情:“好了,你出去的时候不要喝酒了。”他已经见到她喝醉过三次了,一想起那天她醉倒在江尤的怀里,他心里就有些不高兴。
“恩恩。”程清珂十分听话的点点头,其实她也是只有在他在的时候才敢喝醉。
*
江尤最近很崩溃,他发现那个姓谢的好像一直针对他,总是挑他的弱点来,比如说,拍了一整天的戏了,今天刚好很早就收工了,大家商量着要去哪里玩的时候,那个姓谢的就蹦出来,笑得跟个狐狸似的,说,他已经在xx订好了房间,请大家去唱ktv。
ktv啊,那可是江尤最不敢去的地方了,大火的时候,经纪公司本想让他进军歌坛,邀了国内歌坛最著名的词曲人凌息为他量身定做了一首歌,结果他一开口,经纪人就哭了。一首歌十句有九句不在调上。进军歌坛的想法只得放弃。所以这个姓谢的,请大家去ktv是几个意思呢?经历过川菜事件的江尤,不得不猜测:这个姓谢的绝对是冲他来的!
最后江尤被拉着和他们去了ktv,他自己坐在角落恶狠狠地喝了好几瓶红酒——哥唱不了,喝掉你几千块的红酒解解气。
这还不是最苦逼的,最苦逼的就是这个姓谢的,在演对手戏的时候。由于范蠡的台词又拗口,又冗长的。那个姓谢的就故意ng,让他说了好几次大段大段的台词。
想到这里,江尤就一脸苦逼地看着对面的谢尧。
谢尧见江尤在看自己,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那笑容在江尤看来,格外的渗人,他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你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影帝啊,怎么能怕一个刚出道的小演员呢?这么想着,他镇定了下来,风度翩翩地走过去,冲谢尧说:“看来谢先生上午和珂珂的亲热戏演的很开心嘛。”
谢尧听到“珂珂”二字,眉头微皱,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然后加深了脸上的笑意:“江影帝说的没错。我刚刚听导演说,今天晚上又能早点收工呢,大家再去一次ktv如何?”
江尤脸色铁青,不再说话,走到一旁准备两个人的对手戏。
这场戏是吴王夫差在得知范蠡与西施的私情的时候,独自去找范蠡谈话的情形。是谢尧和江尤为数不多的一场对手戏。
江尤和谢尧站好位之后,就开始了拍摄:
夫差一身黑衣便装,立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致。
这时,一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不疾不徐,白衣胜雪,走到夫差身后,对他施了一礼。
范蠡见夫差依旧是负手而立,斟酌半响,终是开口询问:“吴王找在下有何事?”
夫差转过身,一张清俊的脸上,此刻透着一丝寒意:“范先生与夷光相识多久了?”
这个问题,在范蠡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如何回答,他按照事先与西施套好的说辞答道:“回王上,我与西施本是同村人,我视她为妹妹。”
夫差听到范蠡的回答,嗤笑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沓纸,丢到地上:“既然范先生视夷光为妹妹,那就请范先生别再与夷光鸿雁传书了。”
“ok,两位休息一下。”易殊说完,派工作人员将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
江尤有些奇怪的看着谢尧,刚刚那些纸明明是应该丢到他的脸上的?这个姓谢的竟然没有趁机报复他?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第十九章
连续好几天没睡好觉,又经历了冷风的摧残,程清珂的身体明显有些受不住。她坐在椅子上,旁边摆着个电暖器,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手中捧着一杯热水,可还是感觉无济于事,身体不住得打颤。
脑袋里很乱,像个被猫玩坏的毛线球。她看着膝盖上的台词本,默念了好多遍,就是没有背过,精神无法集中,下一场就是她的戏了,她看了一眼片场中正在演戏的谢尧和江尤,开始烦躁起来。
明明上午和谢尧演戏的时候,还没事的,怎么现在就变得浑身发冷,全身无力了呢?她靠在躺椅上,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着精巧的天花板。
助理戴檬看到程清珂无精打采的样子,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于是担忧的问:“程姐,您没事吧?”
程清珂转头的时候,正巧听到不远处易殊导演喊“ok”的声音,她对戴檬摇摇头,然后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站起身,那一刹那,她的一双眼变得清明了起来,绣着蝴蝶的浅粉色裙裾随着她的动作,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她步履缓慢,头上的金色步摇随着她的步调,一颤一颤的,似带着惊心动魄的意味。她的双颊有一抹怪异的红晕,但在精致的妆容下,并未让其他人有所察觉。
程清珂站在指定的位置上,眯起眼睛稍作休息,静候开拍。
这场戏是西施自尽的戏份。史书上关于西施的结局没有确切的描述,后人经过猜测衍生出很多种版本,易殊老师写这场戏的时候,也是翻阅了多本资料,询问了多位编剧人的看法,才最终敲定这一结局。
机位摆好之后,易殊老师开始倒计时,程清珂睁开眼,进入角色中。此刻她眼眉低垂,眼中是过尽千帆的苍凉。
正式开拍:
奢华的房间里,窗边立着一位美人,她眉头微拧,淡漠地看着窗棂。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刀剑的铮鸣,宫人的嘶喊,以及纷乱的脚步声。在这混乱的声音之中,她听到了一个沉闷的钟声,接连敲了多少下,她已经记不清。她只知道,这代表的是一位王室之人过世了。
她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干涩的笑容,他终是死了吗?她捂住胸口,眼角流出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到衣襟上。吴国灭了,范先生交给她的任务完成了,可为何她的心却隐隐泛酸呢......
他为她建响屐廊,带她去灵岩山,他们像一对普通夫妇一般生活,他为她绾发。
她终是负了他,而她也无颜再去见范先生了。
眼角的泪,慢慢终止。她站在那里,像一个木偶一般,双眼没有焦距。她从怀中掏出一包药,尽数倒进桌子上的茶杯中,然后端起那杯茶。她用尽力气,看了一遍这座馆娃宫,每一个地方都有她和夫差的影子。唇角勾起一抹凄美的笑容,她缓缓抬起茶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