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堂跟兰洲说过,“什么是主位,怎么点菜,怎么送礼,怎么拍领导马屁?领导该坐前排还是后排?我这车他妈的后排不舒服啊。现在的人,研究这些东西,研究得太深了。”
兰洲把烟掐了,接道,是啊,不少人特别懂,还引以为荣。
懂事以来,风堂就得先分清什么叫官僚吏。哪些七品,哪些七品以下。政界与商贾关系要加强打点,其实单论官场来说也需要。
他虽然年轻但见得多,人走茶凉,自顾不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都有要低头的地方。
总结起来,风堂跟着柳历珠摸爬滚打一两年,是没干成什么名堂。但至少明白一个道理:遵纪守法,踏实办事。
他有试着想静一静,跟自己聊聊天,却发现跟自己聊天真费劲。
风堂的黑奥迪a6,子弟标配,车身擦剐无数,应与将看了都觉得没救。
最近风堂开车开出一股回光返照的架势,上路不是碰着柱子就是擦着栏杆,与公共设施斗得你死我活。
贺情哑然,还行,没碰着别人。风堂闭着眼揉眉心,烦心事儿太多了,不宜出行。
贺情立刻淘宝给他买本黄历,风堂说他那儿有。贺情说那你看清楚什么日子去找封路凛了吗?风堂说看了,后天吧。贺情问为啥啊。
风堂说,宜嫁娶。
但到了后天,他还是没嫁娶成,也没开他的小奥迪出去蹓跶。因为他买了辆摩托车。
风堂本来看中了川崎的“六眼魔神”,但价格和拉风程度,风堂不敢尝试,太高调。他觉得自己帅得很低调,“六眼魔神”和自己气质不符,索性搞了个几万的“忍者”,二手的。
贺情知道后大为震惊,没想到风堂居然又开始玩儿机车。他打电话过来吼:“你忘了咱小时候挂树吗?吃素都吃了半个月呢!”
风堂答:“吃素的是你,我第二天就偷吃了一口肉。”
贺情气得跳脚:“怪不得我伤口那么久才好!都怪你吃肉!”
风堂冷静地说:“你还迷信上了?”
贺情想了一会儿,悄悄地问:“你去看价格怎么样?推荐一款给我,符合我气质的,我也想试试逆风而行的感觉,追寻自由的方向。”
于是风堂那边对着麦克风大喊一声:“应与将!”
贺情吓死了,连忙捂住听筒:“你干嘛啊!”
风堂说:“举报你啊。就你还想骑机车,还符合你气质的?裸奔吧。等哥我上路给你探探风,跟你谈谈什么叫追寻自由的方向。”
然后摩托车到手的第二天,风堂就追寻自由的方向去了,不是上路,是找封路凛去。他还得先炫耀一波,再去找找路上的方向。
封路凛看到他那辆摩托时,没说话,围着转一圈儿,眼神里满是笑意。
他总感觉风堂骑着上路,得一屁股栽路中央去。
“其实,我还挺乐意骑你的小电摩,”风堂说,“但是我得有自己的坐骑。”
看封路凛伸手去摸他的摩托后视镜,风堂得意道:“二手,保修,带改色,屁股垫儿坏了还能换,轮胎焉了能再给吹一个。”
封路凛说:“你挺能耐。真打算改骑摩托?”
风堂在一边儿背着手站好,努力压下眼底的喜悦,点点头,封路凛又问他:“喇叭坏了怎么办?”
风堂看他一眼,说:“这不有你在车上吗,扯嗓子吼啊。”
封路凛倒是没时间搁风堂的摩托车后座当“人肉喇叭”,风堂某日有空,抬着车就上路先遛了一遭。
最开始上路本来好好的,结果进入市区中心路段起,行人太多,提不起速度。
风堂一个转弯没压住车,摔地上腿有点疼。他有点后悔安碳纤加速,消音棉也没起什么作用。路上人都在瞅他,他忽然觉得封路凛给他戴头盔是不愿意让他丢脸,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他慢慢地爬起来再去扶车,何奈这玩意儿太重弄不起来,风堂站了会儿,路边围观的行人收回好奇的目光,因为看他站着不动,都在想这人是不是给气着了,怕他从摩托车储物箱里抽把刀出来砍遍整条街。
风堂后来终于使出全身劲儿把车扶起来。他潇洒跨上后,又在下一个路口差点儿飞出去。他这下学乖了,在摩托车倒下之前扶住了车身,暗自咬牙,这他妈就是追寻自由的代价。
后来回家后,风堂憋了一天没憋住话,跟封路凛说他偷偷上路了。
封路凛“哦”了一声,让他开视频检查,风堂死活不开,他手臂还一大挂擦伤。
封路凛沉默会儿,问他感觉怎么样?
风堂说,还行,就是有点冷。
以上是风堂第一次骑摩托车上路的全过程,也是短期内最后一次。车都快被他玩儿烧坏了,他也不想为医院增加手术案例。
他怕疼,更怕封路凛心疼。
有一天风堂下楼,正准备去弄自己的摩托,就看到“忍者”被不知道哪个傻逼加了把浅瓦蓝的伞。
风堂气极,完全震惊,走过去把安在上边儿的伞一打开,伞内还写了明晃晃三个字:封路凛。
他一个电话给封路凛打过去,那边估计才休息,还有点喘气,说,你老公我为你遮风挡雨。
风堂快气死了,又觉得好笑,骂他,你有病啊!
封路凛继续说,我这不是怕你淋着吗。
得……风堂盯着那蓝蓝的伞,再看看蓝蓝的天空,想起那一个凉凉的雨夜,心里也凉凉的。
其实也挺……暖和。
不过,这他妈的,都提不起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