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并不懂梳绒,完全不懂。但他就是有那么一股爱摸索的劲头。
小川经常在后院硝皮子,几次下来,江逸也知道了大致流程。
他把那一大捧鸭绒放在水里好好淘洗了几遍,去除了泥沙和血污,又向小川要来明矾和泡皮子的草药,然后把淘洗好的鸭绒跟草药一起泡。
单是这一个过程就让江逸反复了好几次,要么就是明矾的量加得不对,要么就是哪样药材让雪白的鸭毛染上了黑黑黄黄的颜色。
江逸最初换来的那些鸭毛早就用掉了,他又让梅子拿着零嘴到别家去换。好在到了年下杀鸡宰鸭的多,并不愁换不到。
如此折腾了几天,直到苏云起收完山货回来了,江逸才勉强弄出一批满意些的。
苏云起一回家就看见江逸端着一盆湿嗒嗒的白毛从后院跑到前院,然后径直地跑进屋里,似乎根本没发现他。
于是,苏老大不满了,三两步走进屋子,门一插就把人按在了炕上。
“哎~~等等、等等!”江逸像护蛋似的护着他那一堆鸭毛,生怕苏云起一不小心打翻了。
苏云起脸色变得异常危险。
“我回来了。”他低头看着江逸,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
“嗯嗯,我知道!”江逸赶紧点头,眼睛却忍不住向别处瞄。
“我回来了。”苏云起专注地看着他,眉头微蹙。
“一路辛苦了哈!”江逸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却让人觉得异常敷衍。
苏云起彻底黑了脸,视线转移到江逸抓着瓦盆的手上。
江逸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赶紧松了手。他把瓦盆推远了些,两只手臂环着苏云起的脖子,使劲亲了上去。
苏云起搂着他的腰,把人压下去,反客为主。
直到江逸脸上染上红晕,气都喘不匀了,苏老大才把人放开。
江逸还得给人陪着笑,关心地问:“那什么,事情还顺利吧?有没有收到什么稀罕物?”之前江逸就跟他说好了,如果碰到不常见或者不认识的,就先带回来,兴许是好东西。
苏云起低头在白嫩的脖子上啃了一口,含含浑浑地说:“没有……都是寻常东西。”
江逸也没太失望,总不可能所有好事都让他赶上。
“你要的山货收得怎么样?值不值得往北平走一趟?”江逸忍着麻痒,继续问道。
苏云起抬起脑袋,点点头,“够了。还有些品质不错的,即使拿来送礼都成。”
“送礼?北平有需要走动的亲戚吗?”江逸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先起来,压得我难受。”
苏云起翻身平躺开来,气场似乎有点冷。
江逸又赶紧讨好人家,“要不要先洗个澡?饿不饿?”
“不用,说会儿话吧!”苏云起单手搂住江逸,让他靠在自己身边。
苏云起很少表露情绪,江逸下意识地不想忤逆他。于是他难得乖顺地窝在人家旁边,静静地不说话。
苏云起勾着江逸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慢慢说道:“北平那边还在等着咱们回话,既然已经想好了,不如就早点给对方吃个定心丸。”
两个人之间早就有了默契,江逸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这礼物是要送给燕王?”
苏云起笑笑,说:“确切说是燕王世子,你不是认可他吗?”
江逸往他怀里偎了偎,轻轻地“嗯”了一声。
苏云起搂着他,扭头看到旁边的瓦盆,好奇地问道:“又有什么新想法了?”
江逸抬起头,看了看盆里雪白细滑的鸭毛,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于是期待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如果不急的话我倒有一件新鲜东西拿给你送礼,保证比那些个人参鹿茸等俗物抢眼!”
苏云起提起几分兴趣,“倒是不急。怎么也得入了冬月,余文俊那边要准备的事情多些。”
江逸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沉吟道:“今天是十月二十,离十一月还有十天……也够了。”
他说完,就兴奋地从苏云起怀里爬起来,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块油布,又把炕毡掀开一个角,铺上油布,把鸭毛小心地摊在上面。然后又颠颠地跑到外面添柴烧炕去了。
苏云起斜躺在炕上,支着脑袋看着他像个小陀螺似的忙来忙去,心里熨帖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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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的时间,鸭绒就被炕上的热气烘干了,正好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江逸把它们拿到太阳下晒,消毒杀菌还能让绒毛变得蓬松柔软。一个中午,原本不起眼的鸭毛就变成了触手生温的雪白鸭绒。
江逸从江池宴屋里找来一块紧致的缎面料子,亲手给苏白生做了一双柔软舒适的羽绒袜子。
苏美人嫌弃馒头鞋丑,不肯穿,可传统的皂鞋又不保暖。前日江逸还听见他两个爹爹在屋里争论,说苏小爹不肯穿棉鞋脚都要冻了——至于他为什么会听到人家在屋里说话——偷听得次数多了,总有那么一两回没被逮住。
反正,江逸非常有孝心地把那个针脚忽大忽小、两只并不对称的袜子送给了苏白生,还撒谎说是江春草缝的。
苏白生拿着那两只花里胡哨的缎面袜子久久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甚为复杂。
江逸紧张地抓着手,努力支起耳朵生怕错过苏美人的评价。
苏白生纠结了好久,最后什么都没说,而是直接走到了屏风后面,脱鞋,换袜子。
江逸眼睛一亮,期待地盯着屏风。
等到苏白生再出来的时候,江逸又开始使劲儿盯着人家的脚,“小爹,怎么样?暖不暖?里面的毛毛会不会跑出来?”
苏白生婉尔一笑,“挺暖和,没看到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