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起把江逸护在怀里,对大海道:“点燃火堆。”
大海把早就准备好的火把往架起的柴禾上一丢,干燥的木柴倾刻间被点燃,散发出灼热的温度。
周遭的蝗虫“噼哩啪啦”地直往下掉,火堆里散发出一阵奇特的味道。
“效果不错。”江逸高兴地说,“可惜现在是白天,如果是晚上更棒。”
苏云起亲昵地揉揉他的头。
江逸不好意思地晃晃脑袋,心虚地朝江池宴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对方一心护着苏白生,并没注意自己这边,这在松了口气。
如果江逸足够细心,就能注意到在他转回头后,江池宴微微皱起的眉头。
苏白生伸出白嫩的手指,放在江池宴眉间,轻声道:“去地里看看吧!”
江池宴“嗯”了一声,舒展开眉间的褶皱。
苏云起不动声色地对苏白生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苏白生笑笑,拉着江池宴出了门。大海和小六在苏云起的示意下也跟了上去。
江逸看着两位爹爹的身影,眨眨眼,“不然咱们也去看看?”
“地里有世伯和小叔就够了,咱们得留下来看家。”苏云起骗得拒绝了江逸。
令人欣喜的是,他们之前所作的准备终于显出了成效。
一批一批的蝗虫落下来后,意外地发现这里并没有鲜嫩的庄稼可吃,迎接它们的只有陈年的茅草和枯黄的树叶。运气好些的还能啃上两口树皮、吃上一些枯草,运气差的直接被网兜捉住或被火堆烧熟了。
江逸望着熊熊燃烧的火堆,有些可惜地说:“真是浪费了,这要放到餐桌上,不大的一盘就得卖十八、二十八、三十八……一些有钱人专门爱吃这个!”
苏云起面色古怪地看着他,“你买过?”
江逸撇撇嘴,“我可不是有钱人。不过我小时候自己偷偷逮来烤过,烤糊了,不太好吃。”一想到小时候的苦日子,江逸心情就有些低落。
苏云起托着他的脸,旁若无人地亲了一口。
江逸扎着脑袋,没敢去看其他人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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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蝗虫沸腾着,地上的村民也沸腾起来。与先前的惊慌担忧不同,这次是庆贺,是欣喜。
面对蝗灾,他们第一次有了还手之力,不必再一味烧香磕头,不必再忍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煎熬。
大伙的心情放松下来,整个气氛也变得欢乐了许多。
村民们把自家的鸡鸭鹅全放出来,甚至有的把猪圈都打开了。一时间地坡上、巷子里、官道上,到处都是埋头吃吃吃的家禽和家畜。
一些心细的人家怕自家的鸡鸭和别人家的弄混,干脆从灶堂里掏了把灰,涂在它们的额头或翅膀上。
江逸看到后,纯粹为了好玩,给他们家几十只鸭子每只脖子上绑了条红绳,浪费了夏荷一大团好线。然而不仅没人责备他,大伙还都帮着他弄。
别说,雪白的鸭子配上鲜红的丝线还真挺喜庆,一大片放出去顿时显出了一副高大上的气派。
谭木匠开玩笑地说:“照我看哪,这好风水都跑你们家去了,就连你们家这鸭子都比别人家的长得俊!”
江逸笑得可得意了。
尽管漫天飞着蝗虫,可是枣儿沟却半天没有压抑的感觉。
院子里,路边上,地头间全都燃烧着火堆,还有专门的人守着。各种家禽家畜也自由自在地吃着难得一见的“荤菜”。
这场盛宴持续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蝗虫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就像它们来时一样,转瞬间便消失了。
江逸让大伙把混着蝗虫“骨灰”的草木灰收集起来,洒到田地里,这可是难得的肥料。
这队蝗虫大军在银坊镇不仅没讨到好,还损失惨重,无数同伴不是进了畜禽的胃囊,就是被直接火化,还有些在木桶里垂死挣扎,被人类留作鸡鸭的储备粮。
如果蝗虫的记忆可以传承,想必它们一定会告诉后世子孙,世世代代不要再踏足这个地方,永远不要。
蝗虫走后,地里的防御工事也没有立既拆除,大伙生怕还有下一波。
直到有一天,闷热的午后,一家人原本坐在枣树下盛凉,忽然刮来一阵大风,瞬时间飞沙走石,树木被刮得弯折了腰,几乎要与地面平行。
豆大的雨点就这样不期而至。
直到雨点落到身上的时候,大伙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就像一辈子没见过雨似的,全都愣愣地看着,不敢相信真的下雨了。
这无疑是一场救命雨。预想中欢腾的场面并没有出现,村民们淋着雨,沉默地走出家门,湿透的身体告诉他们,这场灾祸是真的过去了,彻底过去了。
村民们跪在大槐树下嚎啕大哭。
他们哭得是这次没有死人,哭得是在以往的灾祸中死去的亲人。
孩子们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也都抱在一起哭了起来,有的边哭边喊着“爹娘”。
江逸也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苏云起紧紧抱着他,红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小逸,嫁给我吧,我会好好待你,从此祸福与共,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