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和把干布递过去,道:“反正他会在。”
高小桃将手浸在水槽里,仰头望着天花板想了好一会儿,道:“哎,算了,你们好好吃饭,回头如果要人接的话再给我打电话。”
林清和说:“怎么这回这么矜持?”
高小桃把马克杯逐个逐个上墙,说:“上星期过去你们工作室送趟外卖都差点把他吓出心脏病来了,让他缓缓。”
林清和恶作剧地笑了笑:“也是,他年纪大了,你千万悠着点儿。”
“他才三十七!”高小桃举起个红色的马克杯作势要砸她。
“哎哎哎,我病患!”林清和连忙指了指自己包着夹板的手,见高小桃把杯子放下,又多嘴地说了一句,“不是我说,你这审美就应该往另一个方向拐,他平生最恨这么恶俗的红。”
“滚滚滚!你吃饭去!”高小桃柳眉倒竖,要赶她出门。
林清和成功扳回一局,笑着跑了出去。
店门外,许浩然的车子敞着窗泊在一边。
“再晚一分钟都让你自己走过去。”那种俊美的脸拽了吧唧地从里面露出来。
“师兄你这是何说话!”林清和连忙拉开副驾座的车门,“师妹我好生心伤!”
许浩然一脸嫌弃:“你给我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跟老头子学的什么坏习惯。”
林清和没当回事儿,利索地绑上安全带,回头望了望后座的人,一个两个三个……
“老师呢?”她问其中一个实习生姑娘小赵。
小赵脆生生地回答:“老师自己打车去。”
傅一没车,也从来不开车。
“干嘛要自己打车?又不是坐不下。”林清和本来还纳闷了一下,后来一转头看见温酒居的招牌就又反应过来了。
啧,一个奔四的大叔,躲个小姑娘躲成这样,真够出息的。
***
许浩然在市中心一间挺高档的火锅店订了个包厢。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门,一眼就看见傅一翘着个二郎腿坐在那里涮羊肉。
“老师您忒不厚道,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就吃上了?”
“您都吃空俩盘子啦!”
傅一隔着一层白烟含糊不清道:“混账!这是对你们的惩罚,有你们这样让师长饿着肚子等这么久的吗?啊?”
“快快快,肉熟了肉熟了,赶紧坐下吃!”
然而几个实习生并没有听他讲话。
“一个个匍匐荒野的野蛮灵魂!没有理想,没有方向,没有敬畏,为了区区口腹之欲就成了这副模样,可耻!当真可耻!”没抢到最后一片肉,还被一众年青人撬飞了一只筷子的傅一,只能愤怒地用另一只筷子蘸酱。
这就是传说中赤`裸`裸的前人涮肉后人吃,呜呼哀哉!当代教育的失败由此可窥一二。
傅一一向内心戏很足,这会儿思及悲愤处,当即拍案而起,一声大吼:“来人呐!上酒!”
“关着门呢,谁听得见?”许浩然冷静地吃着肉,“要酒自己按服务铃,另外安排好后续,喝醉了我不会捡你回去。”
“孽徒!孽徒!为师养你何用!”
傅老师巴不得喷一口血以示伤痛,这会儿连手里最后一根筷子都扔了,捂着心口颤巍巍地坐下来自己找服务铃。
***
很多艺术从业者都嗜酒,傅一不是这个例外。
“酒能激发人的想象力,在微醺的状态下进行创作是最为合适的,介于理性和非理性之间,我们对美的理解会超脱于日常之上。”自称酒仙的傅一如是道。
但其实他哪里有过什么微醺状态?
他一杯倒。
还是啤的。
minus one真正的酒仙是林清和。小姑娘承了母上的基因,千杯不醉,连高修高中毕业时那顿逃不过的庆功酒,都是她逃晚自习出去救的场。
一顿火锅吃到十点多,桌上的人已经趴下一大半了。
几个实习生还幸存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年轻。许浩然也喝了点儿,但没醉,不过也是不能开车了,回去只能喊代驾。至于傅一?老早睡着了。
结账之前,林清和给高小桃发了个短信,高小桃回了个“即到”。
说到就到,这真是一个来去如风的女子,刚收到短信没多久,就开门进来把傅一搬走了。
“喝了多少?”高小桃临出门前问了一声。
“一罐?”林清和起身摇了摇傅一座位上的啤酒罐,“大半罐。”
“那很快醒,我先送他回去。”高小桃不愧是被傅一敬为女子拳击手的人,扶着个一米八的汉子出去全不费力气。
解决了最麻烦的那个,剩下的也不算什么。
几个实习生都住在大学城,许浩然的房子也在那附近,所以就索性喊了代驾一车送回去。林清和住反方向,不方便蹭车,看时间地铁还没停运,就干脆走几步搭地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