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归摸摸自己的胸口,好久才缓过神来,眼神都还有些呆滞,转过脸看着一边低垂着头有些惊慌的窦丁道,“有何事吗?”
“禀楚大人,宫里来的公公传您进宫面圣。”
等楚归出去时便见到一个小太监在待客的大厅门檐下转来转去,急哄哄地像热锅上的蚂蚁,瞧见楚归便激动奔上前一把拉着楚归的衣袖便拖便走道,“楚大人,天子让奴才急急传您进宫呢!”
这时大概接见了他。因一夜未睡,早上在太阳下睡了个把时辰,楚归的黑眼圈反倒更明显了,因为那片刻做的梦更是吓着了他,眼圈都还有些微红。
在狱中的十数日,楚归的脸也越发削瘦了些,脸上原本的婴儿肥几乎都所剩无几了。
才入了殿,楚归还未及行礼,天子便急急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声音充满了歉意道,“小归,让你受苦了。”
天子身边的大太监见状早让殿中所剩无几的宫人都退了出去。楚归顿时便愣住了,从那次在司空府外的巷子里再见过这人感情外漏,这人几乎都从未再提过此事,即使他任太子少傅,召他觐见也不过是谈论朝事。
他是天子,身在朝中,他也是他的君王,他的本能中根本不想直面这件事。他不禁有些尴尬,只是稍微有所挣扎,那人便也把他放开了,脸上带些受伤的神色。楚归微低着头都当没看见。
天子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榻上与他相对而坐,声音很是自然好像丁点尴尬也没有似的道,“小归,今日朝上已重新恢复了你的太子少傅一职,太子一事与你无关,你也不要再想太多了。”
楚归喉头有些滞涩难言,他白做的牢狱倒也不说了,只是想到早间做的梦,便忍不住问道,“不知圣上要如何处理大宋贵人?”
殿室里一时安静下来,楚归微微抬眼瞧了天子神情,只见他脸色有些沉凝,良久才声音发冷道,“大宋贵人行巫蛊之术,死罪难逃。”
楚归心中咯噔一下,想到梦中的情景,脸色瞬间变白了,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天子见状不禁被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扶住楚归肩膀问道,“小归你怎么了?!”
楚归一只手隔开了天子伸过来的手臂,声气不稳道,“臣无事......只是大宋贵人身为太子生母,还望圣上看在太子份上饶了大宋贵人一命。”
“巫蛊之事非同小可,即使当初卫皇后也未能逃过一死,大宋贵人死罪难免。”
楚归沉默半晌道,“但此事一来与宫中干系不大,再来也并非全无可疑之处,”说着便匍匐跪在地上道,“还望圣上开恩。”
天子坐在榻上久久未动,似是思索,似是犹豫,半晌才扶起楚归道,“你总是这样让朕为难。”
不久,大宋贵人被打入了冷宫,太子一事终归算是告一段落。
等到楚归再到东宫讲课时,发现小太子好像长大了很多的样子,还以为是小孩子长得快。小太子一见到他,便哇哇大哭着像颗小炮弹冲了过来,抱着楚归的大腿死死不放手。四皇子也早被送过来了,正站在门口合着自己的小手呆呆地看着他哥哥抱着楚归大哭。
楚归心中又酸又无奈,蹲下身子一只手扶着太子的小身子,一只手拿太子怀里的丝帕给他擦眼泪和鼻涕,软语哄道,“太子是一国储君,以后可不要轻易掉金豆豆了!”
小太子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点了点头,一抽一抽道,“先生,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还有母妃,也好久没来看过我了。”说着又忍不住那小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楚归瞧着小太子这幅模样,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沉重。
他什么也没法说出口,只将小太子抱到怀里摸了摸他的头,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对于小太子来说,能见到楚归已经是很开心的事了,小孩子很容易满足,一时也没纠缠他母妃的事。如今小太子已经接近四岁了,楚归已经开始教他识字,学的内容也开始慢慢向作为一国储君的方向引导。
四皇子要比小太子小一岁左右,楚归本还想他打打酱油,学学以前教太子的东西,可是四皇子性子倒是懂事的很,也在一边拿着笔有模有样地写画起来。
某天,天子来到东宫,见到小太子和四皇子乖乖趴在自己书案上练字,心血来潮问道,“小归,你看太子和四皇子天资如何?”
楚归初时也没以为然道,“两个小皇子都冰雪聪明,自是人中龙凤。”
天子很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逼问道,“你认为谁更适合继承大统?”
两个小皇子在书房里写字,他们坐在外间的厅堂里,楚归本是不放心地朝着里间望着,听到天子之言不禁心中一个咯噔,慎思过后道,“太子天资过人,心性纯善,烂漫可爱;四皇子,则更像天子多一些。”
其实这倒是显而易见的。太子样貌有几分像天子,但也还有几分像大宋贵人,小孩心性也更为明显,而四皇子样貌简直是天子的翻版,性格也更为老成,俗话说,三岁看老,还是很见端倪。
只是此番天子言外之意太过明显。不知如何回答,他便也只能凭心而论了。而天子听过楚归的话,却是陷入了一番沉思。
楚归进到书房里间瞧两个小皇子的作业如何,虽然天子来的次数不多,但每次两个小皇子都是一副正襟危坐、战战兢兢的样子,即使天子身为父亲慈爱不足,但也是威严有余的。每次看到两个小家伙这幅憋着的模样,楚归又是心疼又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