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响起,原鹭的鞋尖顿了顿地,稀奇,这医闹的人居然还认识她。
原鹭转过身来,迎头撞上的就是护士长拉得老长的柴火脸,瞬间土灰土灰的,丝毫没有刚才的一脸讨好。
护士长干干地笑了两声,指了指身后的护士站,试探着问:“原小姐,外头那人是您朋友?”
原鹭挑了挑眉,把眼睛往护士长身后瞭了瞭,没见着人,七八个小护士把人严严实实地堵在门外,连人一个衣影都没有放进来。
“把人让开我看看。”
小护士们听了立马游鱼似的散了。
门口的人露出半个脑袋来,原鹭的眼梢一触及这半张脸心就突突得厉害,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是谁来,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她打心底里害怕。
“早听说乔奶奶也住这里,刚她们喊原小姐我就知道是你。”青年穿着件zegna的黑呢拼接皮翻领短外套,一顶毡帽压得眉眼低低的,好像对原鹭很是熟悉。
“你是……?”原鹭实在没想起这号人物来,也就不打场面话了。
青年摘了帽子,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也疏俊起来,“我是当年跟林慕经常一起打篮球的那个啊,你忘了?咱们仨还经常一起溜冰,你摔成狗爬子还是我把你教会的,后来……”
原鹭听见“林慕”两个字先是懵了懵,多少年没再回忆起的一个名字今天又被提起,原鹭的脸渐渐灰下去,林慕这两个字出现在她的中学时代,也就代表了她不愿轻易被提起的过去。
原鹭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青年,冰冷地开口:“抱歉,我不认识什么林慕。”
“哎我说你怎么能这样呢,亏他当时还那么为你,行!你不认识他,我可认识你!咱们不光初中同校,高中也同校,那年你没参加中考咱们那一届谁不知道?后来你进了省高我还纳闷呢,原来你到乔家来了。”
“吴津你够了吧!?”原鹭忍不住打断他,这公子哥的脾气真是十年如一日,见着谁上火了准得把人刺得体无完肤才收手。
“呵,现在认识我了?”吴津冷笑一声:“我也不跟你吵吵,小爷我跟个娘们吵吵嫌掉份儿,我老头子也这医院里住着,回头咱再好好聊。”
听他这么说原鹭松了口气,他也还算是给她面子,毕竟这里这么多人,口舌也多。
“把你手机给我。”吴津一边掏手机一边冲着原鹭说。
原鹭的脸冷了冷,直接回绝:“没带。”
吴津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得,我要真要也用不着你。”
原鹭被气得瞪了他一眼,“把你的手机拿过来,我自己存。”
吴津嘿嘿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看得原鹭都晃眼,原鹭一边愤懑地往他手机里存自己的号码,一边也没忘回几句嘴:“烤瓷牙哪儿做的?忒失败了,跟口香糖糊牙上似的,只有白都没缝儿了。”
吴津得了便宜也就不接茬儿,又问了一句:“号码没错吧?”
原鹭把手机砸还给他:“错了你不也有办法把对的弄到手?”
吴津接住手机,给她竖了个大拇哥,挑了挑眼色神情简直眉飞色舞,一把将她单手搂住,把唇凑到她耳边,下巴磕在她肩上,喃语着说:“有人找你很久了。”
原鹭的心咯噔一下,整个心跟棉花似的被硬拳头揍了一拳,能感觉到撞击却感觉不到疼痛。
“你们在做什么。”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十八层,赫然走出来个高大的身影吓了两人一跳,原鹭和吴津立即触电一般各自弹开,然后面面厮觑。
两人的眼神互相疑问:“这人你认识?”“这人谁啊?”
原鹭面对着这张冷冰冰的脸,感受着来自第三方身上冰冷的寒气,从对方棱角分明眉眼里终于认出这个人是谁——乔正岐,她到乔家六年来从未谋面的“哥哥”。
☆、第二章
原鹭就觉着前几天还艳阳高照今儿个却飘起大白一准没好事,果然就遇上了两尊菩萨。里头老太太已经哭嚎上了,要不是右脑血栓身子瘫着起不来,就差没从床上蹦起来给乔正岐抡几锤子。
“正岐,你怎么才回来,你奶奶这都躺床上五十来天了,里里外外旁支儿亲戚八竿子打不着的都来瞧过了,你们这一家子我拿什么说你们好!”乔大姐好几年没见着侄子,他又是没招呼没音信儿地来医院,一时又气又喜,生怕老太太气昏过去就先替老太太骂上给老太太败败火。
乔三姐也不眼拙,老母膝下统共这个一个亲孙子,老人家自己骂骂也就算了,哪里舍得真让旁人刺啦几句,于是打个轮回唱白脸:“外头都还鹅毛似的雪片子,怎么还只穿着件薄稀稀的衬衫,再说了这天气路上开车还嫌打滑看不清呢,市里的学校全都停课了,你来也不打声招呼叫老陈去接你,这路上得当心,没个老手掌舵多不安全!”
听乔三姐这么一说,老太太气也消了大半,又心疼起孙子来,板着半张脸私下里偷偷打量孙子是胖了还是瘦了。
老太太眼睛突光突光的一直盯着乔正岐看,乔大姐在一旁说:“刚吃了降压药,这会估计控制住了,你奶奶说话不大好了,有时候能说上一会,有时候连张嘴都没力气,精神头也是一时好一时坏,趁你奶奶还有劲儿说话的时候你多跟你奶奶唠几句。”
乔正岐看这情形就没说自己是带队回国做课题来了,不然老太太听了肯定非气得真从床上跳起来弄死他不可。
“奶奶都这样了也不指望别的什么,就一样不放心,你都要三十的人了怎么还没个定性?咱们不比别人家,你爷爷仨闺女就你爸一个儿子,到了你这辈儿赶上计划生育,人丁就更数不上人头,你爸又不是在外头胡来的人,这么多年跟你妈红过脸没有?奶奶心里头明白,你这是到外头躲耳根子去了,可奶奶岁数大了,这回多少也知道过不去了,等不了你了。奶奶就问你一句,这么多年在外头有相中的没?”
乔老太太紧紧摁住孙子的手,目光炯炯。
乔正岐面对老人家渴盼的眼神也是无奈,他倒想现在就捆一个到老太太面前当数得了,这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不是初一就是十五,每回家里有人打美国过一见面就是问这事,这家还怎么回得了,这回真是老太太不行了他才回来,要不然他还觉着这是家里的苦肉计。
面对孙子迟迟不做回答,老太太心灰了大半,撒了手也不拽着孙子了,嘴巴一撇,不耐烦道:“你要是真有孝心,就趁着我还没合眼紧着日子用心找找,你几个姑姑早帮你相好了,这回可不许再黄了,那么多户人家总能挑着一个合你眼的。”
原鹭在病房外听了半天,里头这是逼上婚了,她现在进去不合适。
“原小姐?”护士来查房见她站在门外,招呼了一声。
原鹭赶紧对着护士使劲“嘘”,可惜晚了,里头老太太听见了就提嗓子问:“鹭儿在外头呢?半晌没见到人,你哥来了你进来见见他。”
原鹭的头皮瞬间发紧,呵呵,刚刚已经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