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床把单椅上的包打开终于接到手机。
“鹭鹭呀,你奶奶一大早就在念你,你要是没什么事就来医院陪奶奶吧,老人家想法多,你两天没来就念上了。”
“嗯……”原鹭打了个哈欠,“我一会收拾好就去奶奶那,姑姑您问问奶奶想吃什么不,我在路上买点过去。”
“吃的就别买了,你奶奶这两天胃口又差了吃不了多少。”
原鹭的神智在接完电话后一点点清晰回来,直到到了医院,她的脸还处于滚烧的状态。
林慕发微信问她醒了没有,昨晚到家有没有好好休息,显然送她回来的不是林慕。
张阿姨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乔正岐一早就去机场了,原鹭很是心虚地点了点头就没说话了。
她不知道中间漏了什么,但是送她回来的那个人是乔正岐错不了,连帮她脱鞋脱外套卸妆擦脸的那个人是乔正岐这也错不了。她反反复复地打开和乔正岐的聊天窗口界面又按了返回,她不知道该说声谢谢还是就这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才两天没见着眼睛就抠搂进去了?学校里事情多也要注意身体。”乔大姑看见原鹭脸色不太好,不免唠叨。
原鹭一笑,嘴唇就更加苍白了。
乔老太太听女儿这么说就让人把床摇起来要好好看看原鹭,一看着就心疼了:“你这孩子打小就是喂不胖的,吃再多都跟全丢海里似的,你几个姑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都是被我养的水灵精光的,谁见了都要问这是谁家的闺女养的这么好。”
原鹭坐到乔老太太床边,从茶几上拿了苹果开始削:“奶奶跟我妈一个秉性,养女儿都当宝贝来打磨,您那会流行体态匀称带点儿肉显富态,等到了我们这会一个个巴不得削肉少骨呢,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美,就像奶奶您年轻那会讲究的是大家小姐的端庄大方。”
乔老太太笑了:“敢情你这瘦成一把骨头还有理儿了?”
“瞧瞧,鹭鹭一来,咱妈这皱了两天的眉头就被熨平了。”乔大姑在挑老太太要吃中午的菜式,问:“妈,中午您想吃什么?”
原鹭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走到乔大姑身边看了眼菜单:“今天单子上的豉汁儿多宝鱼写着是特色菜,估摸着这鱼肯定新鲜,奶奶要不要来一份?”
乔老太太说:“你这小馋猫儿,你想吃就点,奶奶又吃不了多少,夹几筷子起来就得了。”
原鹭把苹果削好片了一小块塞到乔老太太手里:“吃点儿苹果,开胃。”
乔老太太不乐意吃,原鹭硬是哄着她吃点水果。
“唉,这么吊着真是生不如死了,你爷爷那会多好,无病无忧地走了,走的时候红光满面的,我不过去厨房打个鸡蛋的功夫他就睡着过去了。”乔老太太啃了一口苹果,觉得冰牙,说话也慢了:“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这都快九十的人,这辈子也知足了,就是现在让我马上过去了,我也没什么好遗憾饿。操心完儿女操心孙辈儿,这会忽然也就想开了,各人有各人福,何必担着呢。”
乔老太太看了眼原鹭:“就是咱们祖孙的缘分浅,你来乔家也没多少年,十个年头奶奶都陪你走不到。”
原鹭低着头,眼眶微红:“奶奶总说这样的话惹我伤心。”
乔老太太拉过原鹭的手:“奶奶这几天总做梦,梦里又看不真切,好像看到你结婚了,又好像看到正岐结婚了,一会这一会那的,你又哭得伤心,奶奶想去拉你一把,好几次手要去拽都拽了个空,然后就醒了。”
原鹭听的心里突突的,在她们那儿乡下有个说法,大致意思就是说老人要是快没了就会时常拽东西,但拽着又感觉心头空落落的。
原鹭还在心惊着,手指不知什么时候一凉,她低头一看,一枚硕大的祖母绿戒指套在了她右手的中指。
“这是我做姑娘出门子那会我娘给我戴上的,是件好东西,说是宫里传出来的。当年八国联军侵华,宫里头多少好东西流了出来,那宫女太监的,抄着家伙就是跑,前朝案牒文书被当草纸卖了还不如。这东西跟咱有缘,你几个姑姑出门子奶奶都没舍得给,留给你做个念想。”
原鹭觉得这戒指实在有些烫手,想要摘下来,毕竟大姑姑和二姑姑都还在。
乔老太太瞪大了眼按住她的手:“不许摘,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今儿就是要当着你几个姑姑的面儿传给你。”说着眼神又软了下来,凑到原鹭耳边用很轻微的气音说:“往后我不在了,有这个在你几个姑姑不能不认你。”
“老大老二,你们在,老三不在,你们几个都想要这戒指,可戒指只有一个,你们哪个都是我的手心手背,我这辈子没偏过谁,不能让这戒指离间了你们姐妹,身外的东西最容易闹得生分。在我还明白事儿的时候,我把这戒指给了鹭儿,你们有意见不?”
“妈,这……”乔大姐看了一眼乔二姐,两姐妹都有些不甘,却又不敢忤逆老太太的意思。
“这么说你们没有意见?”
“妈……”
“也是,我的东西我传给谁,你们也不该有什么意见。”
“……”
真是一个任性的老太太,原鹭把这烫手山芋接在手里,还指不定日后几个姑姑怎么惦记着。
“鹭儿大了,女孩子总要有些体面的嫁妆,记得你几个姑姑那时候光是嫁妆就几乎掏空了家里,好在后来条件又慢慢好了回来。你姑姑们还小的时候你爷爷领军队的工资还不够一家六口打牙祭的,逢年过节还得去借点,不像现在,谁家都阔绰摆的开……”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乔老太太说着说着就慢慢地从靠背上滑了下去睡着了。
☆、第十六章
周三去台里报道,原鹭周二晚上和乔父乔母通话了近两个小时。乔父在列治文探访老友,只和她匆匆聊了几句,原鹭本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毕竟老太太还住着院,但他好像并不想提这件事,三两下就挂了,于是原鹭又把电话拨给了在新加坡的乔母。
大使馆里年味很浓,还没到年三十就已经做上了饺子,夜里几杯红酒配着牛肉白菜馅的饺子,视频那头的乔母一脸的微醺。
母女两人聊了好久,原鹭的眼睛瞥到床头柜上的闹钟居然已经十一点了,发现还没洗澡洗头就马上从床上跳了起来。
“妈,明天一早我还去台里报道,先不聊了。”原鹭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去衣橱拿换洗的衣物。
“穿紫的那件袖口有点灯笼款式的大衣吧,你秦叔叔喜欢紫色,没看他剪片子的时候净喜欢挑有紫色东西的镜头么。”
“还有这说法?”原鹭笑了。
“他打年轻那会就喜欢紫色,你刘婶婶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就是穿的一身紫裙子,你秦叔叔当时就五迷三道的了。”
“好”,原鹭把大衣从衣橱里拎了出来,提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
她的手摩挲着梳妆台上的珐琅铜丝首饰盒,一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面打开首饰盒,像是不经意地说:“妈,奶奶把她的戒指给了我。”
“那枚祖母绿的?”邓含首先想到的就是老太太很宝贝的那一枚,她笑了一声:“你那几个姑姑没急眼?听你爸说这是你太姥姥年轻时的陪嫁,光是祖母绿边上一圈的红宝就值二环一百坪的地儿,还说传女不传男,我当时还想无论是你哪一个姑姑拿了,另外两个不怄上一阵肯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