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旭抱手站在一旁看着,见他们默契地一南一北扯着卷尺,又见时不时凑到一起小声交换着意见。明知道唐瑜和他只是工作,却还是忍不住酸溜溜地,有些气闷。
丁旭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自己跟自己赌气似的,没跟过去,只站在一幢毛坯边上的一堆碎砖瓦堆里等着他们。唐瑜两人仔细丈量了长宽,倒也没在空地多做纠缠,收了尺子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丁旭不知何时竟已经走出好远,便又笑着朝他走了回来。
丁旭本就百无聊赖,靠着废料堆中的一根铁栏杆斜斜站着,可当他远远看见唐瑜脸上的笑容,心中却忍不住咯噔一下。他见唐瑜笑着走近到自己近前不到三米,正犹豫着扯出一个微笑想着同他说点什么时。
却忽然变了脸色,抬头望了楼房的上方的起重机一眼,然后迅速跑到唐瑜身前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双双滚在地。
紧接着“嘭”的一声。
一只布满垢泥的水泥桶重重砸落,刚好掉在唐瑜原本站着的位置上,溅起厚厚的一层灰尘。水泥桶底的凝固物被猛烈的撞击突然脱落。弹起来直中丁旭右腿的关节。
唐瑜被丁旭牢牢护在身下,正惊魂未定就听丁旭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而来的又是浑身疼到发抖的震颤。他被丁旭发白的脸色吓得几欲破音,大喊着:“丁旭!丁旭。”,他捧着他瞬间苍白的脸,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怎么了,你……你别吓我……”
救护车很快就到,唐瑜严丝合缝地一直被丁旭护在怀里,倒是什么事都没有。他全程跟车,灰扑扑地守着丁旭,从救护车一直到目送他进了手术室。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唐瑜几乎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他呆呆望着亮着红灯的“手术中”的灯牌发呆。
方才被丁旭护在怀里时丁旭那声撕心裂肺的喊叫让唐瑜心疼,现在想来,仍觉得胸口被撕扯着。唐瑜不知道丁旭究竟伤到了哪里,只知道丁旭向来怕痛。而工地上那阵被溅起的尘土让一切都被遮掩,显得未知而可怖。
如果丁旭因为这次事故伤了残了,被人抛弃,从此孤立无援了,该怎么办?唐瑜讷讷地想,就算丁旭自此再也站不起来,他也会永远陪在他身边再不分开。再没有什么一年之期!再没有分别和前女友!只有他一个人!
唐瑜想着想着,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他被自己方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望了望手术室门上的指示灯,灯从红色跳转成绿色。护工把丁旭从手术室推了出来。
唐瑜没时间多想,立刻站起迎了上去,见丁旭一直紧闭着眼睛,生怕又有什么三长两短。
等医生劝慰说别担心,只是打了麻药不碍事。唐瑜这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单人病房,丁旭闭着双眼没有完全醒转。唐瑜趴在床边用毛巾仔细给他擦额头上的汗。
丁旭的睡容很安静,睫毛长长的搭着,看上去远比清醒的时候柔和。
唐瑜用手轻轻摩挲丁旭的脸,指尖因为惊魂未定还带着些微微的颤抖。他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指尖触碰的是珍贵易碎的宝物一般。
丁旭其实早就醒了,他伤的其实并不算重,没伤着筋骨,手术不过从他的小腿中取出几颗细碎的石片罢了,都是外伤,养几天便能好。本想着等手术结束便告诉唐瑜,免得害他担心。可等他从手术室出来,看到唐瑜那副柔软的样子,一下子换了主意。
丁旭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他生怕唐瑜为他难过,却又很高兴被唐瑜这样在意着,权衡再三,甚至还想装的更严重一些,把唐瑜急哭了才好。
他于是憋了好几个小时都没睁开眼睛,丁旭听到唐瑜坐在自己身边时的安静的呼吸,感到他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庞,心里浸的满满的都是喜悦,心脏咕咚咕咚地跳着,感觉被唐瑜关怀着,在意着,越想越觉得心里那些遮掩不住的感情愈发止息不住奔涌起来。
又过了半晌,医生推门查房,唐瑜这才忍不住上前问医生:“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有醒?”
“这个不应该啊,手术时的麻药计量并不算大。”医生也很疑惑,说着走过来,撑开丁旭的眼睛用小手电照了照。
丁旭一个没留意差点破功,眼前一闪而过医生的面庞后才又堪堪反应过来,强行闭上了眼睛,继续装瞎。
医生愣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问唐瑜:“抱歉没来得问,您是,他的朋友?”
“不是。”唐瑜摇了摇头,不大明白医生此举究竟什么意思,不过他仍然坦然道:“我是他丈夫。”
“哦。”医生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这才像看穿了一切,带着笑意:“这便是了,有的人就会对某些麻药敏感些,不过不碍事,他该醒的时候自然就会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