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以为将军夫人是他的母亲,尽管相较于哥哥姐姐,将军夫人对他似乎冷淡生疏很多,他也不在乎,依旧亲亲热热地围在她身旁。后来左玄商告诉他,他的母亲其实是沁心楼的一个妓·女,在父亲的默认之下,他相信了,那以后他虽然还是对将军夫人以礼相待,心里却将沁心楼里画像上那张朴实秀气的脸认作了母亲,他常常去看望她,在心里惦念着她,甚至午夜梦回看见的也是那一张脸。
可是,现在,又有人说,风浅才是他的娘亲,还有风梧狂风霜刃这一大一小迥异奇怪的举动,让他不得不相信自己再一次被戏弄了,自己的母亲由身份卑下的风尘女子变成堂堂武林第一家族的大小姐,这原本似乎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吧,左玄歌心里却只有被欺骗的愤怒。
为什么父亲总是对他的母亲讳莫如深?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告诉他真相?难道他的身世真的就那么让父亲难以启齿吗?
所有的疑惑不解在风梧狂带着左承胄回到凤舞山庄的时候总算要揭开答案。
左大将军从踏入风城的那一刻起便阴沉着脸,他跟着风梧狂走进曾经居住过的庄子,宽阔坚实的腰背挺得笔直,一些上了年纪的仆从和弟子很快便认出了这是他们的老熟人,半张着嘴却不敢惊呼出声。
左玄歌很快被叫到前厅,屋子里只有风梧狂和左承胄两人,风老庄主坐在主位,左承胄立在一旁并未就坐。
他看着父亲的目光冷漠而无礼,一双直勾勾的眼睛盯在左大将军身上,今天若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事便没完。
厅堂上居坐高位的风梧狂先开了口,他声若洪钟中气充沛:“玄歌,我是你的外公。”
左玄歌的目光依旧不依不挠地落在父亲的身上,看都不看高高在上的老人一眼。
风梧狂将手中拐杖狠狠一戳,他向来在凤舞山庄说一不二,从来也没见过像左玄歌这样无礼的后辈:“我是你外公!”
“你闭嘴!”左玄歌怒意勃发地瞪了老人一眼,立刻回头红着眼继续盯着左承胄,“你说你是我外公就是我外公啊?我爹还没发话呢!”
左承胄歉意地朝风梧狂颔首:“风老庄主,承胄教子无方,还请勿怪。”
风梧狂沉着脸并未出声责备,只是将一双老而弥坚的眼睛望在眼前这对僵持的父子身上。
左承胄轻轻叹一口气,终究不忍用过于苛责的语气对左玄歌说话,低声平缓道:“他确实是你的外公。”
“为什么骗我?”左玄歌的愤怨目光丝毫不减。
左大将军一双漆黑锐利的眸子稍稍低了低,几乎不可察觉地在眼眶里左右微移,几次想要开口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风梧狂不耐烦地敲了几下拐杖,替他解释道:“我当年冤枉了你父亲将他逐出师门,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要与凤舞山庄不再来往我也能理解,孩子,这事不怨你爹。”
“那你就可以随随便便找个人当我母亲?”父亲沉默隐忍的模样,叫左玄歌更加憋气,他满腔的怒火对上父亲冰山一般的表情,还没有开始燃烧便熄灭了。
“玄歌,你同我回家,这件事日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我不回去。”左玄歌盯着面前让自己熟悉又陌生的人,一字一顿阴沉道,“我不相信你。”
☆、你一人的
左玄歌夺门而出,大将军往外移动了几步,终究还是没有追出去。
他略低着头,似乎若有所思,心情有些低落。
“以后,他会想明白的。”身后的老人出言宽慰道,“若是他不愿意回京城,便在庄里住下,凤舞山庄不会苛待他的。”
“多谢风老庄主美意,玄歌还是由承胄带回家教导为好。”
老人睁圆了眼睛有些愠怒:“你还在与我生气?到现在还不愿意叫我一声师父?”
左承胄转过身毕恭毕敬地对着座上老人鞠了一躬:“承胄不敢,风老庄主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岂有收回之理。”
风梧狂阴郁地瞥了他一眼:“你放心,就算现在你是大将军,而凤舞山庄远不如前,我们也不指望靠上你这座大山。”
老人家不给左承胄解释的机会,望着门外:“他终究是浅儿的孩子,是我的外孙,京城里你们那些勾心斗角就别叫他掺和进去了,与虎谋皮,向来没一个好下场。”
月黑风高夜,屋顶上孤零零坐着一个人,脚边横七竖八已经倒了十几个酒坛,沾湿的衣襟发散出淡淡酒香,嘴角沾染着一丝晶莹琥珀色酒液,在淡淡月华之下格外诱人。
左玄歌双眼已经显露迷茫倦意,身体在屋顶上一个晃悠差点栽倒,却被身后一双手有力地托住,须臾之间身边便多了一人,将手揽在他肩膀上,让他靠在自己肩头。
司徒凛月亲昵地揉着他的发丝:“你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