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承胄下马走近李言清,算是给足了他面子:“李先生这打招呼的方式倒是很别致。”
李言清眼角余光扫了扫大将军身后铠甲森森的千余甲士,强掩住心里的战战兢兢,笑了笑:“大将军不先想想怎么跟京城里头的那位解释吗?怎么说才不会被有心人解读成大将军跟戚王爷暗中勾结,偷偷放跑了他?”
见大将军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手里抓的两个人身上,李言清也不小气,直接将两人推到他的身前:“这两个是戚王爷安插在陵西王府的人,算是言清在枟州叨扰多年的一点薄礼。”
宋孝仁叫手下将人领了下去,看了看左承胄:“我先去审审这两个人,琢磨一下折子要怎么写,你带人继续追,也别太勉强,到时候吃个擅自调兵的罪也够你费劲的。”
李言清挠了挠面颊有些不好意思地插话道:“呃,恐怕还是得勉强一下的,您家小儿子已经追过去了。”
“你怎么不早说!”左承胄目光猛地一变,来不及找他麻烦一把推开了身侧的人,大踏步跨上马扬鞭冲了出去。
宋孝仁手伸在半空半张着嘴什么也没说出口,咬了咬牙也跨上马背:“你们先将人带回去,等我和大将军回来。”
交待完双腿一紧猛夹马腹也追了出去。
左玄歌一骑绝尘往凤皎边境而去,依着李言清的性格,就算要提醒自己也一定会信守他的承诺,所以戚王爷现在多半已经出了枟州边境,父亲对今日的抓捕一定早有布局,昨日还特地请了戚家父子一同听戏,整个枟州现在肯定铁桶一般严密,所以他们应该也跑不太远。
只是对于左玄歌而言时间还是太紧迫,要赶在他们与凤皎守军接上头之前拦截才有意义。
戚暝在枟州地界逃了,别的不说,他爹的失职之罪可是板上定钉,他与戚卓琚儿时的那点交情放在这件事面前算什么?所以说什么他爹让李清晓拖着自己不让搅进这浑水里骗骗别人还行,骗左玄歌可没门儿。
所以一码归一码来算,李清晓虽然先促成了戚暝逃走的事实,可是他特地等在橘子楼给自己透露这一事情,这份情左玄歌也承下了。
左玄歌快马加鞭几个关口几乎都是举着左氏令牌擦着缓缓开启的城门奔出,出了最后一座城楼越过茫茫荒地,一路披星戴月直到天际泛白才到了两国之间早已荒弃无人的一座废城。
他下意识放慢了马速,如果说这一路上要选一个地方停下休憩,这儿无疑是最佳选择,现在天还未亮,戚王爷此次出逃仓促一定来不及与凤皎那边联络,那么在此处落脚的可能性非常大。
左玄歌安抚般摸着俊骊侧边的鬃毛,俊骊放轻脚步轻轻一跃,跨过断壁残垣,踏在石板上的马蹄声在空旷寂静的死城里格外清晰,左玄歌跳下马,双手捧着俊骊的脑袋亲昵地蹭过去:“机灵些,情况不对就跑吧。”
俊骊扬了扬脑袋发出低低的嘶鸣声,一双大眼睛通灵地望着他。
“记着给我搬救兵啊。”左玄歌顺着俊骊的脖子拍向马背,俊骊在他手下调了个身,最后轻轻拍一掌在它屁股上,纯黑色的骏马反身跑开,渐渐消失在迷雾一般的黎明天色中。
左玄歌知道它不会跑远,只要听到主人唤声很快便会赶回来,很放心地往荒城深处走去。
浸着朝露冰凉透彻的青石板上坐着个灰头土脸稚气未脱的年轻人,他身侧立着个灰白头发的老者,肩背宽阔一双眼睛尤为精明,距离这一老一少更远一些的地方星星点点游走着几名黑衣扈从,看似闲散的步子中却彼此相顾暗藏阵型。
“邢叔,我爹还没回来吗?”戚卓琚搓了搓手,等待的时间越长他心里便越是不安。
“小王爷不必忧心,此次事发突然,王爷要先行去探路也是为着保险起见,驻守在川都的隋长司与王爷多年交好,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老者的话丝毫没有安慰到戚卓琚,父亲将他留在这儿就摆明了此去定是凶吉未卜,他在这儿多待一刻便多一分被枟州追兵赶上的危险,父亲不惜冒险也要把自己留下可见此去川都他是多么没有把握。
寂静中突然传来一阵拖长了的“咕——咕——”怪叫,戚卓琚同邢屠互望了一眼,老者的背突然拱起如野兽遇险一般警惕起来。
“小王爷请等在原处,待老奴去看看。”
邢屠带着两个黑衣人往声音传来处快步而去,老者甫一离开,那诡异的“咕咕”声又从另一个方向传出,一声叠一声,高低错落地由四面八方响起,听得本就已是惊弓之鸟的戚卓琚心惊胆战。
他将身侧仅剩的黑衣人全部派了出去找那声音的源头,独自一个人在原地来回踱步,一个转身眼前突然多了一身青衣,吓得他差点叫了出来,幸好左玄歌及时捂住了他的嘴。
“嘘——”
“左玄歌!?”戚卓琚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惊愤交加,所幸这一声名字叫得并不大声。
“小橘子,那么多年了你也没什么长进嘛,跟着你爹干这种掉脑袋的事情都没能让你变聪明点儿啊。”居然那么容易就把身边的人全都支走,叫自己钻了空子。
戚卓琚冷笑,他反手抓住左玄歌:“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把他们支开好叫你现出原形?他们不会走远,我只要拖住你到他们赶回来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