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若坐到姬玄御对面的沙发上,她灌了一口凉白开水,细细回想了一下,将自己所看到的全告诉姬玄御。听完,姬玄御脸色有些阴沉,“你是说,他今天吐血了?”姬玄御脸色变了变,肝脏开始破裂出血,这表示着顾诺贤的病情越发严重了。
看来,该着手准备最后一搏了。
纪若手指又抖了一下,她仰头看向姬玄御,小心翼翼问道:“姬玄先生,顾诺贤的病,能治好吗?”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心有多慌乱。
“这个,暂时说不准,还得等。”
“等什么?”纪若一愣,他不是有解药吗?
姬玄御喝了口咖啡,他扫了眼沙发上开始恢复血色的男人,回应道:“他中的是一种很残忍的病毒,这病毒会一点点吞浸入他的血液,他现在身体内的血液已经开始病变了。其实我我之前用了几年时间为他配过一份药,但那药,其实并不是解药,而是…”姬玄御脸上聚起一抹疯狂,纪若蹙紧眉头。
“而是一种可以令干细胞组织再生的药物。”
干细胞组织,具有自我复制修复能力。姬玄御没有解释更多,再往上是更专业的知识,纪若一个门外汉也听不懂。
纪若一愣,等她明白过来那所谓解药的真正用途,只关心一个问题。
“他的病,要怎么医治?”纪若目光担忧不已。
姬玄御看出纪若眼里真诚的担忧,心里暗道,顾诺贤这小子还真是好运气!“医治方法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得好。”他怕吓坏她。
纪若挑眉,英气清冷的脸颊多了抹沉思。“会很残忍,是吗?”
姬玄御点头,“嗯,你想象不到的残忍。”
她隔着一张茶几,用自己认真的眼凝视着姬玄御的脸,恳求道:“姬玄先生,我是她的妻子,我在婚礼上承诺过,要一辈子对他不离、不弃、不背叛。我有分担他痛苦的权利,请你告诉我,你们准备怎样医治他。请…让我有心理准备。”
沙发上的人呻吟一声,屋子内的三人同时朝顾诺贤望去,发现顾诺贤依旧没有醒来,随即又收回了目光。宋御坐在顾诺贤脚尾处的沙发扶手上,始终没有开口插话。
自己唯一的女儿用一双恳求的眼看着自己,姬玄御铁石心肠,也忍不住再拒绝。他十指交叉在一起,盯着纪若的脸颊,缓缓道:“在他身体各项指标最糟糕的时候,抽干他全身血液,等血液全部流失干净以后,再给他心脏注射肝细胞再生药物,等待重生。”
纪若瞪大双眼,不满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医治方法?
她娇躯抖了抖,好不容易有了些血色的脸颊又一次白了。
“那如果…如果他体内细胞没有成功再生…”纪若听见自己声音在发颤,“他是不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问完这最后一句话,纪若心脏都窒息了。
那种想出气却寻不着呼吸法子的窒息感,让她整个人失去生机,变得死气沉沉。
姬玄御不说话,这本就是铤而走险的做法,谁能保证结果?
死还是活,都看造化。
宋御不动声色起身去冰箱拿了瓶矿泉水,他拧开盖子,递到纪若手中,说道:“喝点水,别自己吓自己,诺爷不会有事。”这还是宋御第一次安慰纪若。
纪若拽着那瓶水,就像是拽着救命稻草。
她浑身一片冰凉,甚至都不知道姬玄御二人是何时离开的。
*
二十九楼的夜晚格外寂静。
自姬玄御走后,纪若便一直保持着双手环臂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她没有动过,没有喝过一口水,也没有吃过一口饭。
一室黑暗里,只有她的呼吸跟顾诺贤的呼吸声。
纪若忽然摇摇脑袋,终于结束了恐怖的自我臆想,她听着耳旁顾诺贤的呼吸,心里禁不住的溢出苍凉感。他们才结婚不久,她才试着对他敞开心扉,便要面临这等磨难。
老天,你果然小心眼。
她动了动僵硬的双腿,走到顾诺贤的身旁。在黑暗中,她凝望着顾诺贤被病痛折磨过后仍显虚弱的俊脸,她蹲下身,冰凉的五指在他的眉眼唇角流连。
“你尽干坏事,现在好了,报应找上你了。”她低低的声音在寂室惊响,缠绵在顾诺贤脸上的五指动作依旧轻柔,她整张脸都显得落寞,却又布满温柔,这是醒着时顾诺贤从未见过的模样。
“可是,你也做过不少好事。我知道,你默默关心着每一个真心待你的人,你每年投入大量的资金到公益事业,你帮平困地区建学校,你捐款资助医学研究,你甚至曾经在非洲作战时,还教过那里孩子念书。若不是宋御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你这黑道头子也有善良的一面。”
“我就说嘛,你们那样有爱的家庭,教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没有心。”她勾唇笑笑,眼眶却红了,“你们顾家的孩子,都是好样的。”
“你看,老天爷就是个妒妇,只看得见你的坏,看不见你的好。”她手指停在顾诺贤惨白的嘴唇上,她低下脑袋,亲了亲他冰凉的嘴唇,想到之前自己对男人的偏见,自嘲笑了。“我啊,就跟那老天爷一样,永远都只看得着你的坏,看不着你的好。”
傲慢与偏见,真正害死人。
“祸害遗千年,顾诺贤,你这样的恶棍,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啊!”她脑袋搁在顾诺贤胸膛上,听着他虚弱的心跳声,纪若才会觉得,这个人还活着,没有死去。
“你还没有成功拐我上床,你还没有跟我白头偕老,你还没有等到我死心塌地爱你。你若真的就这样…没了…你甘心吗?”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温热的眼泪落在顾诺贤的衬衫上,想着顾诺贤反正睡死了,她肆意放纵一下情绪也没什么关系。纪若越哭,就越难过,到最后,她干脆放大了声音。
偌大的屋子,只有她的哭声在回响。
“的确不甘心。”
在纪若哭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屋子里忽然响起男人的声音,哑哑的,却有一股不服输的硬劲。
哭声戛然顿住,纪若从顾诺贤身上起开,她望向他,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得他模糊的脸廓。“什么时候醒的?”纪若摸了把脸,瞬间就不哭了。
顾诺贤低低笑出声,“在你说祸害遗千年的时候。”
纪若柳眉一竖,“那我之后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她眼里起了怒气,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如果你指的是,我还没有将你成功拐上床,没有跟你白头偕老之类的话,那我的确是听见了。”顾诺贤换了个姿势,他身体斜斜垮垮靠在沙发背上,黑暗中,一双出尘双眸闪耀着精光。
“要不要现在跟我上床,那样,说不定我也就甘心了。”他的玩笑,却令纪若变了脸,“甘心?你就那么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