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蒂灼烧手指,感觉到烫,他这才回过神。
将烟蒂扔进马桶里冲刷掉,顾言溪轻叹一口气,走出厕所,洗了把手。他抬起头时,正好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身后闪过一个穿银白色西装的男人。
他心跳一快,急忙回头,一把扣住男人的肩膀,顾言溪将男人转了个身。看到的,是一张还算出挑的男人脸。
但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那人的容颜。
被顾言溪突然的动作惊住,男人皱眉看着他,良好的教养让他压制住了心里的怒火。“怎么了?”男人不动声色看顾言溪。
顾言溪松开手,歉意说:“抱歉,认错人了。”
青年五官实在是长得好看,加之他道歉时气质彬彬有礼,男人心里那点不悦立刻便消了。“无碍。”他挥挥手,转身进了厕所。
顾言溪却站在原地走神了。
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见到穿银白色衣服的人,下意识就会联想到那个人?
他低下头,眼里有恼怒,有自我嫌弃,更有深深地愧疚。
“顾言溪,那可是你的舅舅啊…”他轻轻摇头,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
出了会所,顾言溪开着车子慢悠悠在街上晃荡,他脑子一片空荡,忘了思考。
等他发现车子停下来时,人已处在一片荒郊野岭。
这地方前些日子他常来,正是芭蕉岭。
站在南无山上,刚好能看到芭蕉岭的大致山体。
双手一拍方向盘,顾言溪骂了句:“不争气的玩意儿!”他骂他自己,明明是不对的,为什么就是管制不住自己的双腿双脚?他急忙调转车头,车子朝回路开了一段距离,又停了下来。
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未免太不甘心了。
他将车熄火,然后认命地爬上山顶,坐到那颗被他光顾好多次的大树树干上。屁股坐在树上,顾言溪双腿在空中晃荡。他仰头看着月光下显得格外幽冷寂静的南无山头,心里不停地在想,他在做什么?
睡了没?
他会不会就站在那颗树下,不经意间目光会不会扫过他所在的山头?
如果他说话,他会不会听到?
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测,顾言溪张嘴一通胡说,像是没把开关的水龙头。“这些天一直没有出现,是因为怡情出事了。怡情你大概不知道,是我安叔叔的女儿,跟我家是世交。”
“不过幸好,我们把她救出来了。”
“哎,昨天我们差点就被绑匪炸死了,当时我就在想,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那真是太可惜了。”顾言溪轻轻说,只有清风在附和他,唯有星辰在闪烁光辉。
“我今天跟艾伦一起去了夜总会,可见鬼的是,我竟然对女人的身体没有反应了!”
“这就可笑了,我之前可一直是个正常的男人,要知道,我十四岁第一次青春期就觉醒了!”这些没羞没臊的话,顾言溪说的那叫一个坦荡荡。
他说完,仍然没得到半点回应,不由得有些失落。
“还说什么你能听到二十公里以内的所有声音,我差点就当真了…骗人!”他干脆抬起腿,靠着树干躺下。用一根黑色橡皮筋随意绑扎起来的长发垂落在空中,他双手枕在脑下,确认闵秀庄是真的听不到他说话,他这才大胆起来。
“他妈的你敢给我一个假电话号码糊弄我,我真想吐你一脸口水,然后特响亮特豪气的朝你吼一句:老子他妈的不稀罕你!”顾言溪说着,气不过,还真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还有,你不就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吗?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哪点好?再说了,男人长那么好看做什么?去卖吗?去当小白脸吗?去做明星吗?”
“你一个守在山上当和尚的人,长那么帅,还那么禁欲,这不是引人犯罪吗?”脑子里浮出闵秀庄禁欲的脸,他又舍不得骂了。“还有,那菩提叶难吃死了,我随口一说,你弄一盒子菩提叶送我家去,是想毒死我吗?”
“你说你怎么这么愚钝傻逼了?我他妈那是在找借口泡你,你怎么就不明白了?”顾言溪越说,心里那股火就越大。“还有,你长那么嫩,凭什么让我喊你舅舅!你说你就不能长得丑一点吗?长得那么对我胃口做什么?”
顾言溪瞪了眼南无山上那抹弯月,突然又没了刚才那股叫嚣的气焰。
“我想你。”他说,眼里突然聚满落寞。淡淡的,几乎可以忽视。
顾言溪眨眨眼,又不甘心呢喃一句:“我真的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你。
菩提树下,一直闭眼听顾言溪唠叨骂骂咧咧的闵秀庄突然睁开眼睛,那双波澜不惊的眼,漾开一圈圈涟漪。
“你如果不是我舅舅,那该多好…”
闵秀庄垂眸,看着自己手中方才拾起的一片菩提叶,似乎也体会到了菩提树叶中的苦涩。
“就算是我舅舅也没关系,你若能允许我接近你,那也是好的啊!”顾言溪苦笑,“我不求结果,你好歹给我个经过啊…”
顾言溪不知道最后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就靠在那根树干上,闭上眼睛。
睡意袭来,他放任自己睡去。
风吹过,顾言溪不知梦到了什么,身子突然一个翻身,然后——
悬空落下。
一道白影闪过,飞快且稳准接住顾言溪。
顾言溪惊慌睁开眼,看到了美得不可思议的一幕。闵秀庄漂亮的五官噙满无奈,皎洁月华在他身后,镀上一圈圈温暖又迷人的色彩。
他就算是不说话,也很好看。
闵秀庄看着顾言溪,责备说:“睡个觉也能摔下来,就不能让人省心点?”
是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