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俘虏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哆嗦着身体,惊恐不已,畏惧的眼神在所有人身上打转,脸上充满了哀求。
碎齿拔出匕首,当着师勇的面,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
“这就是你所谓的价值。”天浩低头看了一眼尚在抽搐的濒死者,抬起头,对师勇平静地说:“他们活着就得吃东西,我可没有多余的马铃薯和玉米养活他们。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
师勇感觉自己被逼到了死角,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他双眼一片赤红,艰难的将一个个音节从喉咙深处发出:“……你……你确定?”
“你是所有俘虏当中最具价值的战利品。”天浩冷漠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喜怒哀乐:“我需要一个听话的奴隶,而且是一个颇具身份的贵族。”
奴隶!
无数可怕的画面随着这个词涌进师勇大脑,他被刺激得浑身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被强烈的屈辱感支配着,想要自杀,却发现通向死亡的道路被高墙铁壁彻底阻断。
他低着头,什么伟大的理想,英明的领主,为族群做出贡献等等一系列光辉的念头统统不在。师勇曾经想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一个传说中令人瞩目的英雄。他忽然发现现实跟自己开了个玩笑,身份尊贵的城主一下子变成了奴隶,而且还是必须接受,毫无选择的那种。
他的眼角在抽搐,说话语调就像换了慢性哮喘的病人:“……你保证……他们的安全?”
衡量的天平已经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倾斜,没必要再给下坠的一方添加砝码。天浩点点头,沉着地说:“当然。”
师勇猛然抬起头,眼眶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色血丝,他发出野兽般的不甘咆哮:“如果你欺骗我,我会把你……”
“没那个必要。”天浩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我也是城主,诚实是一种美德,撒谎欺骗是一种罪,必将受到神灵的惩罚。”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
师勇颓然地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面如死灰。
此战,碎金城主力全军覆没。
三城联军阵斩一万两千名狮族战士,自碎金城城主师勇以下,降者超过三万五千。
……
豕族领地,獠牙城西南方向约五公里。
巫源趴在深深的雪堆里,双眼死死盯着远处白色冰原上那条缓缓移动的黑线。
这里位置很高,正好夹在两座山峰之间,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獠牙城,以及斜下方的广阔平原。
那座熟悉的豕人城市已不是巫源熟悉的模样。城中有大片焦黑,一些标志性建筑也不见了。尤其是距离这个方向最近的两座高塔,都只剩下残垣断壁,整个塔基被浓重的黑色裹住,上下全是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现在的巫源很狼狈,即便是最熟悉的人也无法认出这是曾经英俊潇洒的雷牛部族巫。平时最喜欢的白色棉袍又脏又破,很多地方布满了污渍,蓄养多年的长发被剪掉,只为了行动方便。没有专业的理发师,所有动作都是巫源自己用剪刀完成,搞得头发长短不一,看上去与撒泼失败在泥灰地里打滚后站起来的腌臜婆娘没什么区别。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用最恶毒的字句诅咒天浩。
虽然同样的事情巫源此前干过不止一次,但他发誓这次的诅咒最恶毒,最可怕,最具从幻想变为现实的可能。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做梦也不会相信獠牙城被攻破了。
天浩显然取得了重大战果————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大队战俘离开獠牙城,他们穿过冰原,一直向北。
豕人队长趴在巫源旁边,他怒目圆睁,被恐惧和愤怒支配的身体微微颤抖,双手死死握住两大团积雪,攥得很紧,从指缝深处流出融化的冰水。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他压低声音,脑子里全是复仇的念头。
从轻蔑到接受,再到后来的尊敬,豕人队长经历了很多在他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
谁能相信一为牛族族巫居然会为了豕族安危到处奔走?
谁能相信一个陌生人会为了争取援兵差点儿鹰王陛下吵起来?
巫源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让豕人队长相信,“他是我们的人”。
他是值得尊敬的,所以必须称呼他为“大人”。
到处奔波忙碌,只有狮族派出了援兵。在巫源看来,这已经足够了。
需要联络的族群很多,信使小队被迫分散行动。说起来也是侥幸,巫源带着豕人队长从鹰族领地返回獠牙城的时候,经验丰富的后者发现情况不对,于是两人离开大路,来到距城市最近的山上观察。
“他竟然打赢了这场战争?”巫源仿佛没听见豕人队长的问话,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