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触到面上,乔越瞬间清醒不少,本是七八分的醉意,这会儿褪成了五六分。
洗过脸,他再就着盆中的水将双手洗净,擦干才又转身看向纱帐的方向。
营帐扎得严实,并无风灌进来,每一条纱帐都静静垂挂着,将纱帐后的人影衬得迷迷蒙蒙,好似被江南的烟雨笼罩着似的,那种朦胧的感觉,就像是一只猫爪子一下又一下挠在人心口似的,让人迫切地想要将雨雾拨开,见到那烟雨中人的模样。
乔越头脑中的醉意褪去了一两分,可他的心跳却比方才快了一两分钟。
这一回,他抬起的脚径直往纱帐的方向走去,即便紧张,却没有半分迟疑。
他心中更多的是急切与激动。
将薄薄的纱帐层层掀开,他终是瞧见了端坐在床沿上的人。
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的人。
金色的牡丹花在她的喜服上热切地绽放着,即便喜服重重,也掩不住她身段的玲珑,腰肢的纤细。
他看不见她的脸,他急切地想要看见她。
看见他最心爱的姑娘。
他抬起双手已然拿住了盖在她头上的喜帕底端,然心中急切的他却没有当即将喜帕掀开,而是怜惜地隔着喜帕轻轻托住了她的脸,用指腹缓缓摩挲了她的脸颊后这才将喜帕慢慢掀开。
乔越不觉得他会见到他的阮阮会眼眸含羞地缓缓抬眸迎上他的视线,毕竟他很清楚她的性子,她能明白何为喜欢已是不易,因喜欢而羞涩什么的,她似乎还不知道。
但他觉得他应该会看到阮阮那双微琥珀色的美艳眸子在看他。
他万万没想到,他的阮阮虽是端端正正安安静静坐着等他,她的人,却是……睡着了。
她微低着头,合着眼,鼻息均匀,睡得颇为香甜,否则又怎连乔越进来以及他已经掀开了她头上的喜帕都不察觉,这会儿仍在睡。
乔越愣住的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他忽觉不对。
依阮阮的本事,就算他进帐子来她察觉不到,但他方才隔着喜帕摩挲她脸颊的举动她不可能还没有丁点感觉,依旧能睡得如此香甜。
乔越心中顿时一慌,再次捧住她的脸,凑近她就要唤她。
忽尔,他闻到了酒味。
带着些微甜味的酒气。
不是从他身上传来的,他身上的酒味不是这个味道。
乔越忽地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温含玉,然后朝她凑得更近,近到他的鼻尖碰到了她鼻尖上。
那股带着甜味的酒气变得有些浓重起来。
这股酒味,就在温含玉呼出的鼻息里。
乔越当即站起身,走到摆放着合卺酒的桌案前,拿起放在上边的酒壶,晃了晃壶身后把壶盖揭开。
只见本该是满满的一壶酒,如今只剩了个底儿。
因为乔越与老国公提过温含玉饮不得酒的缘故,老国公便将本也不醉人的自酿米酒换成了甜米酒,以免他的宝贝小小孙女儿吃醉了耽误事。
可老国公不知,这连三岁小儿都吃不醉的甜米酒,偏偏就能醉倒他的乖含玉。
乔越看着手中那只剩了个底儿的空酒壶,愈发苦笑不得。
别人的新娘子是紧张含羞地等着自家夫君回来,他的新娘子倒好,自个儿偷喝了合卺酒不说,还把自个儿给喝醉了,连他这个夫君回来了她都不知道。
也不知她是何时喝的,又睡了多久?
不过,不管她睡了多久,他这会儿还是要把她叫醒的。
乔越一手拿着酒水所剩无几的酒壶以及用红绳牵系在一起的一分为二的瓠瓜走回到床边,将手中物事放在床头边搁烛台的藤编小几上,尔后抬手抚上温含玉的脸,边抚边唤她道:“阮阮,阮阮醒一醒,阮阮?”
只见温含玉皱起眉,显然嫌他吵似的,却还不见睁开眼睛。
他无奈又宠溺地轻叹一口气,继而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再捏捏她的脸,再一次唤她道:“阮阮醒醒,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
“嗯……”温含玉这才终于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眼前的乔越,刚一张嘴就打了个酒嗝,“嗝……”
乔越失笑,不由又再捏捏她的鼻尖让她更为清醒一些,柔声道:“阮阮先醒醒,先喝了合卺酒再睡。”
“合卺酒?”温含玉只觉自己脑子晕乎乎,就连眼前的乔越她也觉得有好几重影子,不过他的话她倒是听见了,“哦,合卺酒,来吧。”
她知道这玩意儿,太爷爷给她说过了,洞房之前都会喝的那个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