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放五官七分相似的男人靠坐在病床上,脸上带着无比温柔的神情,静静的看着站在病房门口的他。
从二月到十二月,十个多月的卧病在床叫沈潜的身体清减不少,面色也显得有些苍白,那叫人如沐春风的气质与斯文俊秀的微笑,却一如往常,像是什么灾祸都没发生过。
一秒钟从地狱到天堂。
沈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病床上的人:“哥!你终于醒了!”
沈潜很慢很慢的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放放。我醒了。”
面容美丽但神色有些憔悴的女人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看到这一幕,又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沈放半睡半醒之间被他妈那通含糊不清的电话吓个半死,这会儿见她这眼眶通红的模样,倒是理解了她刚刚的语无伦次。
抱了哥哥半天,沈放才终于找回了真实感,仰起脸,笑着再次开口道:“哥,我好开心啊。”
那笑容又明亮又灿烂,声音欢快之中还带着一点点撒娇的语气。沈潜的手一顿,又缓缓的落在他的发顶:“这么长时间,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沈放高兴地说着,接着没等沈潜询问,便主动给他讲起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
工作上的进步,领导的表扬,朋友们的惦记,生活中的趣事……
沈潜垂眸认真听着,半晌只听到他报喜不报忧,也完全没提起那件最重要的事,终于抿了抿唇,轻声打断说:“听妈妈讲,你结婚了。”
沈放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目光飘忽的瞟了坐在一旁的他妈一眼,用眼神传达着“大叛徒”的意思。
他妈低头整理了一下床单,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十分残忍的拒绝了小儿子的“眉目传情”。
这个直球打的沈放心中有点儿慌张,可到底也没逃避,如实的说:“是的。”
沈潜面色不变,甚至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语气温和的说:“那恭喜了。”
听到这无比平静的话语,沈放的小心肝反而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他知道哥哥这是不高兴了。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破绽,可他就是知道。
其实真要说起来,要是相同的事情放在沈放自己身上,可能他会更加不高兴。
明明当初说好的,不管是谁先结婚,对方一定要到场,在那最重要的亲属的位置。如今这只不过是生个病躺了几个月,做弟弟的却证也领了,婚礼也办了,完全的把哥哥抛在了脑后。
虽然他是有原因的,但他又不能跟哥哥说出实情叫他无端内疚,只能承受了哥哥无言的不高兴。
见他一直沉默,沈潜接着又温声问了一句:“弟妹是谁?是我认识的姑娘吗?”
……他是说实话呢,还是说实话呢,还是说实话?
如果哥哥知道了这弟妹并不是个姑娘,而是个实打实的大男人,会不会更加生气?
“咳。”沈放清了清喉咙,假装很坦然的回答,“应该是认识的吧,他叫薛焱。以前是跟我们一个高中的。”
这个名字一出口,沈潜悉心保持的那份淡定沉着终于保不住了,无言的不高兴顿时转化成了有形。
他的脸色变了变,虽然面容看上去依旧平静,语气却已经隐隐有了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原来是他。”
沈放暗暗想,哥哥跟薛焱焱,他们之前不会有什么过节吧。
正胡思乱想着,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正是来自薛焱的电话:“你那边怎么样?哥哥有没有事?”
沈放偷偷看了一眼哥哥的表情,正色道:“没有。哥哥很好。”
电话那头薛焱松了一口气,用一副微微邀功的口气说:“这边的房间我都亲自打扫干净了,门也给锁了。我现在过去找你吧。”
“先不用!”哥哥昏迷刚醒身体还很虚弱,沈放打算暂时先隔离他们两个,赶紧说,“我哥哥醒了,我们要说会儿悄悄话呢。你没事的话帮我去买点菜吧,回头给哥哥补充营养。要一只鸡,一条鱼……
乍一听到沈潜醒来的消息,薛焱有些吃惊,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把沈放要的东西一一记录在手机备忘录上。
为沈放感到轻松和高兴的同时,薛焱也意识到,他突然不让自己找过去,恐怕不只是要跟哥哥说悄悄话,更有可能的是沈潜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并且不是很想看见他。
得到通知的薛家司机很快赶到了培训中心接人。
薛焱怀里抱着昨晚的那束玫瑰花,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回头看了一眼顶层的窗口,上车回家。
吩咐厨房的陈阿姨按照清单去买菜,薛焱走进书房,从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一本日记本。
12月24日,12月25日,天气都很晴朗。我爱放放放放爱我……
求婚的玫瑰花已经蔫了,薛焱把花瓣一瓣一瓣摘下来,展开铺平,小心的夹在日记本的纸页之间。
想了想,他又伸出左手做模特,把无名指上的戒指的形状和花纹临摹在本子上。
做这些的时候,他的嘴角始终有一丝甜蜜幸福的微笑。
沈潜醒了,接下来的日子恐怕要有一些磨难了。
但他已经拥有了沈放那么多那么多的爱,也就有了对抗所有困难的勇气和信心。
医院的病房里,有关薛焱的话题暂时被兄弟俩默契的避开了,沈放继续跟哥哥聊着工作生活中的趣事。
沈潜久病醒来,身体虚弱,精神有些不济,聊着聊着便产生了睡意。
沈放扶哥哥躺下,替他盖好被子,自己则拿起了扔在床头柜上的车钥匙,打算等他妈从洗手间回来他就回家一趟,给他们做点吃的。
沈潜原本已经躺好了,看到他手里的车钥匙,突然想起什么,又猛地坐了起来,身体晃了晃。
沈放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稳他:“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