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孔樊东送来午饭。
李苒在给贺南方盛汤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咚的闷响,随后转身,便看到贺南方倒在地上。
在李苒来之前,他一个人在这里守了三日,再加上这两天,他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
手里的汤不受控制地掉在地上,应声而摔。
“医生!”她声音撕裂地叫人。
眼泪不受控制般地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他黑色的大衣上,很快滑便入不见。
李苒听到自己心脏如雷鸣一样轰轰地响,一下又一下地震打着耳膜。
或许是因为老爷子在病房里生死未卜,让她与死亡从未有如此之近的接触,这才会在贺南方倒地时,她心里产生无限深的害怕和眷念。
那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来自身体里血液的凝固,那颗原本强劲的心脏停滞半秒后,伴随而来着巨大的疼痛。
她拼命地叫着贺南方的名字,想要将他唤醒。
可没有任何人回应她,他只静静地躺在那里,好似和李苒隔着另外一个世界。
她从未如此害怕过,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明白离开,或者分别的含义。
分手只是两人离开对方的生活,而分别却是从对方的世界永远消失。
李苒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此时此刻,她已经记得不得任何过往,曾经那些融入她骨血里,后又被她忍耐而强行淡忘的的喜欢。
像是决堤洪水一般,万马奔腾地向她涌来,冲溃她的理智。
“你醒醒呀。”
“醒醒好不好?”
贺南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极差。
即使闭着眼,紧皱的眉头还能看出他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除了叫医生外,李苒没有丝毫办法。
他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像是他内心的蔓延的绝望一样。
从未说出口,却让人心痛到窒息。
——
“诊断结果出来了,急性胃出血。”医生摘下口罩。
极其不规律的饮食,压抑的心情,还有他不要命式的工作方式,各种原因综合直接导致这次的急性胃出血。
李苒觉得自己是一条被抽干了水的河流,浑身没有丝毫力气,只能发出嘶荷的声音:“严……严重吗?”
“需要手术,家属这里签字。”
李苒手抖得拿不住笔,泪眼婆娑的看着医生,又想起病房里的爷爷,她看着躺在一旁毫无声息的贺南方。
“危险吗,他……他会不会死?”
医生安慰他:“不会,只是一个小手术,术后麻醉一过就醒了。”
心里的石头落地,她等在手术室的外面,望着医院白漆的墙发呆。
周围一切安静下来后,李苒看着墙上的影子,突然认不清楚自己倒是是谁,到底想要什么。
长久以来,她一直以为只要离开贺南方,离开贺家。
以前的那个懦弱不堪,优柔寡断,被人欺负,甚至连她自己都鄙弃的李苒就不存在了。
她想要变得强大,她想要独立的人格,优秀的事业,她想要组建一个温馨的家庭。
一直以来她都是以离开贺家,离开贺南方为前提来实现这些。
可她唯独忘了,在她埋葬以前李苒的同时,她将曾经那个善良,孝顺,对爱情充满幸福期待的李苒也一同杀死了。
将它们全都杀死以后,她变得心狠,冷漠,不再相信贺家乃至贺南方说的任何话,不再相信爱情。
孔樊东说贺南方最近状态不好,她没有当回事。
老爷子身体一向不好,就算自己在国外,哪怕打个电话问候一番,也能从看护那里得知老爷子的近况。
就连孔樊东去请她来看老爷子时,李苒的第一反应也是她真的不想再跟贺家扯上任何联系,
好像一回到贺家,一跟贺家人有来往就是对现在自己的背叛,就是对以前那个懦弱李苒的妥协。
就是对贺南方的屈服。
待在国外的这半年,她刻意不去回想贺家的一切,刻意不去想老爷子曾经待她多好,刻意不去想当初她与贺南方谈恋爱时是多么甜蜜。
她将这些回忆连同那个软弱的,执迷不悟的李苒,一同杀死在了婚礼现场。
她以为自己重生了,实际上只是违背了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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