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听说,你消息倒满精通的嘛!”
“小的随时随地为少爷服务。”
“得了,甭贫了,记得别走漏消息哈。”
金宝瞬势手指贴近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姿势。
刻着貔貅的家主令,邓喜儿记得自己小时候好像玩过这么一个物事。他爹从小就宠着他,他看上的东西他爹从来都云淡风轻地给他当玩具。他记得小时候坐在父亲的怀里,好像看到这个东西,便随手拿过来摆弄,只可惜那东西很是坚硬,也折腾不出一点痕迹来,便就厌倦地抛弃了。那东西要么他爹随身带着,要么肯定在书房。邓喜儿以他快拆了邓府的过往,不久便在书房找到了那枚传说中的家主令。
家主令一面阳刻细雕了一只肚子圆滚滚,眼睛圆溜溜的貔貅,另一面阴刻着邓字的小篆体。邓喜儿特地让侍女给金宝梳了个成年发冠,金宝也没邓喜儿与楚嫣那般金娇玉养,和两人站在那一比虽说两个童子更鲜嫩些,但清风阁里的管事之人见得最多的就是好这口的,身边喜欢养着美貌童子的也不少见,毕竟只要那些少爷手中拿着银子就行。
本来知秋得随时随地跟在楚嫣身边,楚嫣借着自己要回平川侯府,随便找个小厮和马车送他就行,待上学时再过来。知秋想着小厮回来说一声,以前也不是没这么做过,最近刚开府事情也多,云冬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便没太放在心上就随了楚嫣。楚嫣在家中换上小厮的灰褐短褂,楚弥与老阿嬷不知道他要回来也没在家。
楚弥如今也近成年,作为庶子不能承爵掌家,楚越常年驻守边关也没闲暇给他安排长久生计,主母管得衣食保暖就不错了自己的熊儿子都操心不过来就更别说了。楚弥性子有些淡,在外人看来也只是个不那么乖滑的庶子,因而很少与京中纨绔往来,也少费了许多精力,没沾上什么恶习。但在长安呆得时间久了,除了最初的冷清与寂寞,看到的想到的多了后,耳濡目染,见识总是不一般些。
楚弥想着自己大概最好的出路就是考个功名,名正言顺,也不用占了家族的荫庇。太学位于长安城南,汇集了一般的贵族官宦子弟和全国举荐的优秀学子。楚弥自十五之后,便入了太学,平日相较那些贫寒学子自是有些消散,但也不多不少地完成学业。楚弥想待行冠礼后即参加明年的科考,因而近段时间空闲了便去太学与相投熟识的一些学生老师讨论学问,楚嫣回来的时间不多,如此一来,大部分时间如今楚弥都呆在了太学。
却说楚嫣换上小厮服后从府里的后门出去,穿过一条街在巷口便上了等在那的邓府家的马车,马车里坐着的正是邓喜儿和金宝。邓喜儿梳着一个童子髻,身着灰褐短衫,还是遮不住红唇白齿桃花大眼的鲜艳颜色,素净中鲜艳,别有一番感觉。楚嫣本来就喜欢漂亮的人和东西,看得都有些发愣,想周夫子和玄景,轻轻松松俘虏了楚嫣,那好看的脸不可谓不重要。不过当然并不是好看就行了,即使是花痴,楚嫣也自认为是有选择的花痴。不过邓喜儿嘛,在楚嫣看来就是又黏人又爱撒娇的小弟弟罢了,在漂亮的小弟弟面前,楚嫣是很乐意做一个有满足感的大哥哥的。
邓喜儿亲亲热热地拉过楚嫣的肉手,用手指戳着楚嫣手背上的小肉窝玩。楚嫣长这么大也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一直都十分乖巧听话,行为轨迹可说老实得出奇,而这种恰好十分满足玄景的掌控欲。对于还比较稚嫩的玄景来说,喜欢一切掌控之中的秩序,却又羽翼未丰只能横遭外界意外的冲击,而楚嫣无疑是他薄弱的羽翼之下最富掌控感的存在,不兴波澜的乖巧而又有成就感。
因而对于没有做过什么坏事的楚嫣来说,心里还是十分不安,既担心玄景知道后会生气,又对烟花之地可能会见到的淫靡场景感到忐忑。只要想一下如果满眼都是曾经撞见夫子的那种香艳场景,楚嫣就觉得满眼昏花满心惴惴。
整个长安城的道路分为五横七纵,从城外一直通向苍玄宫的主道是纵向的可同时容二十多辆马车通过,主道南北又各有三条街道,分别叫作南北一、二、三街;而六里巷与七里巷之间的主街是横向的,东边再有一条街道,叫作七里巷,西边有三条街道,分别叫作一里街、三里街、五里街。冯府马车沿着南三街向东行了三四里路,再沿着五里街行至河边的一条青石路,此时已是入暮十分。路边亭台楼肆,街边站着一溜人影,鲜衣云鬓,扭捏着身姿,娇声浪语,一般三三两两搭讪俏笑着,也并不在那揽客,却比直白的揽客更来得诱人。
石路行到尽头,有一连筑在水边的亭台楼阁,那便是清风阁。水边长着一丛茂密的芦苇,芦苇在水中随着微弱的夜风轻轻摇荡着,那丛软软的毛尖扫到楼阁的柱子上,很是温柔风流的感觉。清风阁并没有直接对着大路,而是通过一条蜿蜒的木栈引向水中的楼台,木栈的入口立着两根朱色木柱,柱子上楔着六角镂空小木阁,木阁中各放着一盏绛色纱灯。两个身强体健的男丁矗立在入口,气势赫赫,看着身着锦服的少爷金宝小心翼翼地将两个童子扶下车,面上不禁显出些好笑的模样,觉得那锦服少爷倒像个奴仆伺候着两个小祖宗一般,不过这样的事也是不少见的,倒也不以为然。
金宝领着邓喜儿与楚嫣大摇大摆地入了清风阁,令楚嫣忐忑的香艳场景并没有什么,顶多就几个不入流的锦衣纨绔搂着小倌喂几口小酒而已。清风阁有五层,大堂有直达四层之高,朱色木梯在四周旋转上升,每层有回廊可观望大堂中的情景,二层还筑有一空中高台,逢一、三、五、七之夜的戌时会有美人于其上抚一个时辰的琴,而琴音随心所欲,有时候是连绵的曲子,有时只是几个随意的音符而已,一切凭美人当日的心情。楚嫣三人进去时恰是一枚身着浅绿纱衣的男子抚琴,琴音断断续续,在空旷的大堂中不断回绕,轻浮的情绪倒有些沉寂下来。楚嫣不禁向邓喜儿感叹,“难怪景哥哥他们老喜欢到这来!”
邓喜儿得意地翘翘鼻子,“那是,我家名下的产业自是不一般的。”楚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果然仆肖主形,金宝那臭屁样肯定都和你学的,望了望四周,问道,“这里这么大,我们怎么找到秦公子啊?”
邓喜儿向金宝使了个颜色,金宝会意便随手拉住了一个经过的小倌,轻浮地问道,“美人,可否找你家掌柜说几句话?”
被拉住的黄衣少年瞅了瞅金宝那模样,眼波流转,似面有迟疑。金宝机灵地从衣襟中拿出一枚金锭,豪气地拍在桌上,那意思不言而喻。黄衣少年见到金子自是欢喜了许多,立马捧起金锭吹了吹,急切地说道,“公子稍等。”金宝立马拉住了少年的小手,揩油地抹了抹,怪模怪样道,“可别让大爷我等太久啊——”少年作势娇嗔跺了一下脚,立马抽出手就跑掉了。
立在一旁的楚嫣与邓喜儿齐齐打了个寒噤,用奇怪的眼神瞅着金宝,金宝在一块金锭的问题中沉浸了好久,肉疼地暗骂道,“一块金锭啊!才摸了个小手!”等回过神来时见到主子的神色,立马悄声讨好道,“少爷,我那不是做戏吗?!别这样瞅着我,小的可老实了,对少爷忠心不二。”
楚嫣拉拉邓喜儿的衣袖,“我们找个隐蔽些的角落等着吧”,说着眼神扫了扫四周。邓喜儿看了一下,大堂中好些人都把眼神黏在他与楚嫣身上,虽说不是很下流猥琐,但是总透着些垂涎的意思,怪不让人自在,而且家住令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是很好。
三人等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喝干了一壶茶,才看到一个缈缈的身影向他们飘来,等那人站定看清模样时,三人都痴在了那。那人左耳边卷着一溜细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小冠,玉冠上在烛光下散发着温润的流光,一头云发顺势披在肩背上。细长凤眼眼尾上翘着,一身白色锦衫,那模样也才三十岁左右。那人轻笑着,但看不出什么情绪,“我说谁那么大手笔呢?原来是几个毛头小子。不知道找在下来有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33:嫣儿,快木有存稿了肿么办?!
楚嫣:谁让你双11不码字逛淘宝的?!剁手!!
33:你!你不是嫣儿!······
☆、对峙
金宝早就愣在了那,哪还晓得去答什么话。邓喜儿也有些怔住了,总觉得这人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但又想不起来,一时也没想到去问话。楚嫣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清风阁的掌柜吧,只好硬着头皮,吃吃地道,“我们,我们来是想看秦公子——”
那人觉得有些好笑般,“呵?可是秦公子不是你们想见就能见到的啊——不管是谁都要约好啊,而且有钱还不行,还得看秦公子的心情,愿不愿意呢。”楚嫣心里有些愤愤的,他的景哥哥他们来肯定就是随时随地,那秦公子还赶紧地贴上去呢!
邓喜儿比金宝先缓过来,用胳膊肘狠狠地戳了戳金宝,金宝忙不迭从衣襟深处用力搜了搜,直接大喇喇地把邓家家主令摆在那人面前。那人眼神暗了暗,轻声道,“这东西小少爷可要收好了呢,以后可别再这么随意地拿出来,说着眼神扫了扫邓喜儿。”邓喜儿不禁心中一凛,但又回神想着,既然这人是清风阁的掌柜,大概也可能是见过自己的,只是自己记不得了,转而又觉得没什么,倒更加大摇大摆、明目张胆起来,也不再扮什么童子,拉着楚嫣便让那人带路。
那人瞧着邓喜儿的模样有些好笑,也不甚在意,从一楼转过几道回廊进了一道暗梯,若走明梯的话这两小孩可口的模样肯定又无端惹来许多人的觊觎。约莫上了四楼,那人引着三人从侧门入了一间内室,室中熏着有些微甜的玫瑰燃香,红纱袅袅,案前倚着一个身影,一手撑着脸颊,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楚嫣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那人微微的叹气。秦玉发现来人,立即敛了身姿,起身恭敬道,“尹老板——”眼神扫了扫跟着的三人,看到楚嫣时不禁露出些厌恶。
“玉儿,这几位小少爷想看看你,你就好好招待他们一下,可别怠慢了。”
秦玉环视那三人,看金宝虽着锦服,但明显就是小厮模样,楚嫣他自是认出来了的,想那次在自来居,五皇子正眼都没瞅他一眼,净顾着给这小屁孩拣菜喂水,让他一团火堵在心里灼烧得不行。他自是清楚这小孩就是平川侯府的庶子,平川侯府里的他接触不多,但云中侯府的老爷见了他也还哄着几句呢,就一个庶子,也算不了什么,只是运气好做了五皇子的陪读近水楼台罢了。至于邓喜儿和金宝,他不太认识,虽觉得邓喜儿长得好看,但满富盛名的他,对邓喜儿那还未长开的模样也不放在眼里,心里想着这两人大概就只是五皇子派在楚嫣身边的跟班罢了,尹老板大概还是看在平川侯府和五皇子的面子上亲自引了他们来。
秦玉径自坐下斜倚在岸边,也不管三人怎么样。面对有着如此强大气势的美人,金宝也无法像对黄衣少年那般涎脸调戏,浑身拘束不自在。邓喜儿戳了戳楚嫣,“嫣儿,你也看到了秦公子了,下一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