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丞相稳了一下身子,像怀着破釜沉舟般的勇气道,“陛下若不置气,邓家乃是最大助力!李家、周家、平川侯自然也能为陛下所用,冯家莫要惊动太后就好。而要从谁着手,陛下心中定有盘算。虚虚实实,打草莫惊蛇,有的骗过、有的哄过就好。”
玄景听得,不经意皱了皱眉,心下暗思,“果然是只老狐狸!看着慈眉善目的,也就像嫣儿那样的才会被骗了。”还没来得及控制,心里就被扯得痛。“你遭受如此无妄之灾,我却还要借此生事。到底是我为了你复仇,还是你为我枉死,只是借了由头而已——”玄景有些承受不住地闭了闭眼,“那老头连这点都算计了进去,知晓定抵挡不了这诱惑。”
李夫子离开后,玄景紧接着便将邓允召入了宫。此时天色已黑,九盏牛烛晃得甚为亮堂,邓允已有些日子没见他这外甥,这才见到,貌似比往日又渗人了许多。
玄景也不与邓允啰嗦,直接将李丞相的折子丢到邓允跟前。邓允一目十行,越往下越是惊心,饶他如今可算是天下首富,荣华富贵看了许多,可也禁不住其中的惊涛骇浪。到最后,邓允惨白着脸,起身跪到玄景跟前,声音有些走调道,“不知陛下可保我邓家上下老小之身安?!”
心中却叹道,果然还是老父亲明智,才不掺和这劳什子。他天性中那点商人重利的本性,被扯得生疼,邓家早被绑到景帝这驾马车上,早已由不得自己。即使金窟银窟,也做不上算,能保得身家平安都算好的。
“那毕竟也是朕的血亲,舅舅可放心。”
邓允听得勉强缓了些,但还未定神,只见玄景俯身,紧紧盯住他的眼睛道,“不过舅舅从今往后可要记得,这邓家,效忠的不是邓太后,而是朕!”那瞬间感受到的威压,邓允有些心惊。楚嫣之事,他心中也是明了的,他也不晓得一向精明的长姐,怎么突然那么糊涂,做下这事。想到家中折腾的邓喜儿,邓允不禁又头痛了许多,一个两个的,都像要喝自己的血、吃自己的肉似的,果然子孙子孙就是债啊!
“陛下可否微臣再见太后一面?”玄景听得,想他倒也识趣,便允了。
苍玄宫中人气微薄,这大半夜便带了些阴森,再不往复当初轩帝在时,九个皇子养在宫中的那般热闹情景。从含元殿到凤仪宫,在宫院设计时,为了帝后和谐,当然是往来十分便利的。不多久,便到了凤仪宫。
邓太后见自家弟弟那凌重的脸色,便知有要事。也不让他行那礼,直接拉到跟前说话。
“陛下将我直接召进宫,给我看了李丞相的奏折。”邓允凑近邓太后,暗地将那折子上的内容说了。邓太后听得心惊,但面上倒是镇定,也不显出一二来。
邓允最后补充道,“临走时,陛下特别交待了一句,让臣记住,微臣效忠的是陛下,而不是您——”
邓太后听得也并未太惊讶,只是有些落寞一般,怔怔的有些出神。过了好久,才说道,“你就听他的罢——”
邓允心中有些疑惑,自家长姐还是了解的,怎么会这般就轻易地放弃?
邓太后又像是解释又像是随便地说了句,“那孩子,从那件事后,就再没——”邓太后叹了叹气,脸上露出一丝身为母亲的忧心来,直把邓允看愣了,他姐什么时候这么有母性过?“哎,这些再多说也无益。从今往后,我便闭居深宫,也算是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罢了,也算我身为他母亲欠他的。”
当夜,自有暗探将邓允与邓太后密探情况交到了玄景手中,玄景知晓,脸上也未动容分毫,冷冷地便甩过一边。不知是不信还是不放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玄景:嫣儿,你什么时候回来?
楚嫣:(四处瞧,对手指)我也不知道——
玄景:(冷冷的)嫣儿再不回来结果你是知道的——
=3=:啊咧?!俺不知道——(哼,俺三次元怕个鬼滴二次元)
(题外题外:亲们觉得很糗很囧的事是神马?!哎,拉了很臭的巴巴结果撞见领导,这件事,俺一直想撞墙,但忐忑憋屈的很,就一直到处说这种事。。。俺是神马人啊。。。Σ( ° △ °|||)︴)
☆、49
邓夫人虽愿意闭居深宫不加干涉,好让新帝手中权力集中大展身手。但在完全放弃权力之前,却通过邓允暗示,向玄景提了两个条件。
第一个是玄景要免掉楚原的司空一职,以邓允代之。提出这个,邓太后倒真不是为自己私心。深入宫闱这许多年,邓太后以她背后邓家的财力和精明的手段,也算了解其中之一二□□。楚原其人,早有诸多可疑之处,只是太滑溜,连轩帝也未能掌握确凿的实据。遗诏中将楚原缚与朝堂之中,置于眼皮子底下,倒也算不得已而为之。
邓太后想着,若将权力完全放手给玄景,玄景毕竟太过年轻,将这么一只老狐狸放在他身边,反倒给他创造了机会。让邓允代之,以邓家之财力,任司空一职,行走朝堂,无疑将是玄景一大助力。这点玄景倒也没太大异议,只不过心里对自己的母亲若说刚刚生出一丝动摇,又全部淹没在厌恶之中。连最后都要这般算计于她,和他讲条件,这就是她所谓的母爱!而那件事,早已成为永远的隔阂,丝丝入骨,再难消磨。
第二件事,便是玄景得在大婚之后,邓夫人才将邓家的全部势力交付与他,并且太后再不干政。玄景听到这个,都忍不住嘴角溢出渗人的冷笑,想到舅舅与他说的,邓太后那整副真为他着想的事情,都忍不住生出厌恶。到最后,还要这般安排与他。连那所谓的皇后人选都一并确定了!他倒闻所未闻!
云冬将邓太后送来的王家小姐的画像,小心翼翼地摆到玄景的案前。玄景怒上心头,一把拂开。画轴掉落地上,系线松散,画卷自己慢慢展开。
李丞相幼孙立在跟前,忍不住偷瞄了几眼,心下暗叹,“这可真是个美人啊!陛下真真好福气。”不过玄景明显还在火头上,他还没这般愚蠢到到玄景跟前瞎恭维一番。但那眼神和脸色,倒是泄露了不少。
玄景自是注意到李言的动静,抬眼看了几眼画像,眼睛不由眯了起来,不由计上心头。
却说这王家小姐,乃是江东王家嫡长女。这江东王家,传承已过百年,可谓真真前朝遗老,不仅族中富庶,还世代学问造诣颇高,不管在世家还是士人中,都影响很深。而邓老夫人之父王将军,正是江东王家的一个不起眼的旁支。江东王家能从改朝换代中几乎全身而退,除了王家的识时务之外,与王将军立下汗马功劳,身为四大将军之首的威信也密不可分。